沈越的脸苍白，脸上的大汗淋漓而下，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的血液仿佛都结成了冰。看来运气这个东西实在是靠不住，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失去了烟雾的屏障，那帮由民壮和杂役临时组成的军队到底能够支撑多久？自己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唯一的希望只能是希望郭诵和蔡武率领的那支骑兵能够早点到来。可是离开预定自己必须争取的时间还只到了一半，怎么办？自己能怎么办？难道就让这场风毁掉自己所有的努力。难道自己只能骑上隐藏在外面的红云，和留下来保护自己和蔡珽的那五十名亲卫们一起逃命？难道自己就只能遗弃掉这些外面的人们？
蔡珽看着沈越一脸苍白，摇头叹息着劝道：“沈将军还是和我一起走吧，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何况此战失利并非将军指挥不当，天气一事非人力能及。不如和我一起退走与郭将军会合再做打算。就算到时卷土重来，亦有几分胜算。”蔡珽虽然并不懂兵法，可是现在的局势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已经是救无可救了，只要那些贼军组织起一到两次有效率的进攻，己方的这支拼凑起来的军队就要崩溃。在蔡珽的心目中，如果作为主帅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随部下死战而不自行撤退绝对是不可救药的愚蠢。沈越当然不像是个愚蠢的人，自己的这番话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台罢了。
沈越看着蔡珽依然淡定温和的眼神，微微的摇了摇头：“蔡公子还是做好撤退的准备吧，我已经走不了了。如果在贼军还没有攻村的时候我也许可以走，可是现在我们造成了贼军那么多的损失。贼军进了村子，恐怕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下来。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我又怎么能只留下他们来面对这一切。”
蔡珽听着沈越淡淡而平静诉说着，仿佛是在叙说着一件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是啊，贼兵攻进来的话，这些人也许一个都活不下来。复仇的信念会让那些贼兵变成嗜血的野兽，自己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不，自己当然是懂的，可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从这些卑贱的家奴的立场想过。在自己的心目中，这些卑贱的人们只不过是一个数字是一个名字，而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们是一个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人吧。
沈越看着沉默不语的蔡珽，笑了笑：“蔡公子，你还是赶快走吧。我要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如果可能，就请蔡公子把我的红云也带出去吧。它是匹好马，可惜跟错了人。”说着自嘲的摇了摇头向着前方奔去，再不回头。
蔡珽看着沈越渐渐远去的背影，那并不魁梧的身影在这一刻却显得高大得让人不得不仰视。他的行为真是愚蠢啊，这样就能救下那些注定要死在这里的家奴们？可是为什么这种愚蠢却让自己的心跳加速，让自己感觉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一般。
董昭看着村子里的浓烟被改变的风向慢慢的吹散，心慢慢的沉了下来。时间来不及了，原定在背后包抄贼军的郭诵和蔡武应该还只是在半路上吧。可是自己率领的这帮从来没有经过战斗的人真的能挡得住那些凶悍的贼人吗？弩箭的箭支剩下的不多了，开始这些从来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民壮们几乎是在根本没有瞄准的情况下就把手中的弩箭慌乱的击发。在敌军被烟雾缠住的时候这种情况还不算太要命，可是现在烟雾已经散开了。不知道在剩下的弩箭射光之后这些人还有没有勇气举起手里的刀去和敌人拼命。他看着身边的这一张张惶恐的脸暗自叹息。已经没有机会再打赢了，战士不是一天就能够造就的，自己带着的这帮人打打顺风仗也许还行，可是真的要是等敌人冲了上来肉搏，那些血腥的战斗恐怕很快就让这帮人从心理上崩溃吧。
他把目光看向了后方，沈越现在在干什么？他会和那个仿佛不染俗世的蔡公子一起逃走吗？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逃走，丢下身边这些看上去注定要死去的人们。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怕自己再想下去的话会连拿起刀的勇气都没有。
不，不能逃走，一个声音在自己的心里渐渐的大了起来。如果这次自己扔下刚刚还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士兵们逃走，那么以后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指挥士兵们作战。不，自己不能走，那怕等待自己最后的结局是死亡。
可是自己真的不想死啊，自己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没有真正和那些该死的胡人们交过手，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些卑贱的盗贼手里？真是不甘心啊。
董昭的卫士已经向他身边靠拢了过来，和那些充满着不安的民壮们一起焦急的看着董昭，等待着他的决定。
看着董昭脸上的迟疑不决，许多人眼中的光芒都熄灭了。是啊，咱们是什么人？不过是蔡家最为低贱的家仆。就算是说得再好，真正到了紧要的关头还不是被最先放弃的那一批。自己生来就是这样的烂命，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死就死吧，也没有什么。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还想有将军来陪着咱们一起和那帮盗贼战斗，别做梦了。面前的这位小将军没有在昨天晚上扔下自己和那帮骑兵们一起逃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你还想怎样，还想别人陪着你一块死吗？虽然都是同样的一条命，可人家的命确实和自己是不一样的。想到这儿许多人抓住手里的武器的手都开始松弛了下来。是啊，总是要死的，又何必和那些凶神恶煞的盗贼们再去拼命。也许那些盗贼们进来了之后只要财物，不再理会咱们这些苦命人了。
忽然，远远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虽然并不算太响。可是传到所有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你们都想死吗？不能退，绝对不能退。”沈越如此用力的大喊着，他感觉把自己的喉咙都撕破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着。
民壮们奇怪的看着这位上气不接下气，跑得盔歪甲斜的将军。他们迷惑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沈越终于把一口气喘匀了，他站在高处看着地下一张张或惶惑或惊讶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吼道：“大家都不能退。村子就是这么一个入口，敌人从村口杀来，我们又能往那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还不如拿起刀枪和这帮强盗拼了。”
下面的人们看着他那狰狞得有点变形了的脸都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个人大着胆子在下面问：“难道我们拿起刀枪就能够拼得过哪些强盗？”
“拼不过”沈越摇了摇头，接着又提高了声调：“可是我们至少能够堵住他们一会儿，只要等到我们的骑兵过来，我们就可以全歼他们了。”
“说的那么好听，其实还不是想保住你们的货物，要我们来送死。”人群里一个青年愤愤不平的喊道。
沈越笑了笑指着青年：“你上来。”
青年当时不过随口喊的一句，听到沈越叫他上去忙想缩回到人群里去。可是已经被眼尖的董昭一把拉住，拉到了沈越的身边。
沈越微笑的看着那个浑身瑟瑟发抖的青年，一把取下了腰上的佩刀。讲刀柄对准了那个青年：“拿着。”
青年脸色苍白的看着沈越，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接沈越手里的那柄刀。
沈越怒挣双眼再次大喝一声：“拿着。”
青年吃了一喝才下意思的结果了递到手边的刀柄，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双眼茫然的看着沈越。
沈越却不再理他，把脸转向了下面的人群。大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是不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你们的生死的。”他的眼睛在下面的众人面上巡视，却只看到众人回避闪烁的眼神。
沈越苦笑：“你们也都有父母妻儿，也都有自己挂念的人吧。你们难道就这样甘心像猪羊一样的死去，像泥土一样的默默无闻。”
地下的众人还是不说话，整个场面都寂静无声。只有沈越一人的话语在天空盘旋。
“别人不把你们当人看不要紧，难道你们自己也不把你们当人看。别人要杀你们，你们就把头也伸出去等着最后的一刀？我现在到这里来不是来拯救你们的，要想保住你们的命，只有靠你们自己。可是我要告诉你们，我绝不是那种让你们顶在前面自己只顾逃命的人，我将一直在这里。”说着沈越用手一指边上的那名青年：“如果到时候贼兵冲了进来我先逃的话，就让他来给我一刀。”
底下还是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的脸上还是那种麻木不仁的感觉。沈越终于愤怒了起来。说了这么多，可是这些人居然还是无动于衷。他看着底下这群人们:大吼：“我不管你们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像猪羊一样的死去，要死也要死在和贼人战斗的最前方。哪怕只有我一个人。”说着沈越从高处跳了下来，用力的推开了堵在他前面的流民。竭力向前，只是要站在那最前方。
董昭忽然感到一阵热血上涌，他终于明白了什么连郭诵这样的英雄也会对这个沈越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也许并没有什么出众的策略，也没有过人的武力，但是却有一种奇怪的平等精神。他不会在襄阳蔡氏这样的豪族面前自卑，也不会在这些低贱的家奴面前自傲。可就是这种可笑的平等精神却让这个平凡的人在这个乱世之中却拥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董昭忽然感觉自己一直浮躁的心里终于安宁了下来。是啊，管他什么建功立业封侯拜相。能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并肩面对着敌人也不枉此生了吧。想到这里他快步的跟在了沈越的身后。
前面的人自发的给两人让开了道路，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两人。慢慢的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跟在了他们的身后，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终于汇成了一股庞大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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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感冒了，头实在疼得不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码的是什么，完全是胡言乱语。现在去发汗，希望快点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