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说了行宫这边的消息,带着花陌着急赶来,一进殿门就哭得喘不过起来。当了几十年皇后的人,哭得像个孩子。
避过人,皇上轻轻抱着皇后,笑着问:“我这不是没事吗,何必如此?”
皇后哽咽地说:“想不到太子有如此狼子野心,皇上真是白疼他了,枉费了这么些年的心血。”
皇上说:“也不尽是他,哪有刺客随身带腰牌的道理,况且,那柄剑只有他有,再笨的刺客也不肯在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皇后抹了泪,诧异地看着皇上,问:“不是他,还会有谁?”
皇上淡淡地反问道:“还会有谁,你说呢?”
皇后的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裹着微胖身子的绸缎发出微微的光泽。
皇上松开皇后的手,背过身去,说:“这刺客要的不是朕的命,而是朕的圣旨。你说对吗?”
皇后说:“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正说话间,外面又是一阵喧闹。
皇上抬高声音问道:“是谁?”
门口的侍卫恭敬地答道:“回皇上,是花陌公主。公主急着要见皇上,奴才告公主皇上正和皇后说话,不许外人打扰。”
啪,一声响亮的耳朵,花陌尖细的声音裹着怒火:“混账,本公主是外人吗?”
“让她进来,”皇上说。
侍卫捂着脸开了门,花陌风一般扑进皇上的怀里。
皇上坐回藤椅上,慈爱里抚mo着花陌的头发,像个孩子般把那些插在上面的珠翠玉石、时令花儿一个一个摘下来,放在案几上。
皇后也在下首坐了下来,不安地看着。
“花陌,父皇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去做那些糊涂事。”
花陌诧异地抬头看看皇上。
皇上重又用宽厚的手掌把花陌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说:“以后好好和千诚好好过日子,别去掺和朝堂上的事。父皇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难为那些做错了事的人。”
皇后的身子不由地抖动了一下,赶紧避开皇上射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皇上接着说:“父皇老了,不想再过这样打打杀杀明枪暗箭的日子,也懒得和那些人计较,只想像个平常的老头子那般,过几天清净日子。”
花陌挣脱了皇上的手,一屁股坐在藤椅旁边的台阶上,撒娇着说:“父皇哪里老了,父皇还年轻着呢。”
皇后额头上渗出了汗,赶紧用丝帕擦着,外头宫人们正在摸黑撵树上的知了,一长一短的单调的叫声仍是不绝于耳。
“你哥哥是个实诚人,虽不是治国的材料,可害人的心眼是断人没有的。”
“父皇,你怎么到现在还护着他?”花陌一下子蹦起来,埋怨道。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她重新坐下,说:“父皇虽有那么多子女,可最疼的还是你们两个。要是你被人陷害了,父皇也是一样的话。”
花陌嘟着嘴悻悻地坐下。
“我的儿子我知道,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对什么东西都害怕,骨头里头就不是个精明强干的人,他要真有杀朕的胆子,朕倒是小看他了。”
“现在看来,朕宠了他,反倒了害了他,惹得那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明里暗里都想要他的命。”话是对着花陌说的,连眼皮也没朝皇后这边抬一抬,皇后却不知是热得还是冷的,额头上的汗擦都擦不干净。
“那些人的手段一点都不高明,父皇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在朕跟前卖弄这些小伎俩,哼,”皇上的眉宇之间又现出当年的豪气,不过很快又回到慈父的神态,说:“不过,父皇跟你保证过,为了你,花陌,朕也不会难为那些人。”
花陌有些听不懂似地问道:“那太子怎么办?”
皇后紧张地盯着皇上,这至关重要的一句话,不敢漏掉半个字。太子若能咸鱼翻身,怕是……
皇上看了一眼皇后,淡淡地说:“近来发生在太子身上的事太多,一件接着一件,锦晷性子绵软,是朕给他安错了位子。今天这事,是有人想借朕的手要他的命,朕不受那些人的蒙蔽。不过,看来锦晷结怨太多,朕这么想,不如给他一块富庶的地方,远远地安置了吧,当个闲散宗室,也没什么不好。皇后,你看朕这么处置,怎么样?”
皇后没想到会突然问她,胡乱跳动的心蹦的更欢了,赶紧伸手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挡住满脸的焦虑,嘴里搭讪道:“天气真是闷热。噢,皇上爱子心切,也没什么不妥当。就算是为了仙逝的陈贵妃,也是应该的。”
皇上紧紧盯着皇后的脸惨然一笑,接过话头说:“皇后能有这番见识,朕真是欣慰。噢,花陌,传朕的话出去,这件事就这么办了吧。不过,若是有人还要兴风作浪,与废太子为难,那朕就绝不手软!”最后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铿锵有力,眼睛死死盯着皇后,皇后赶紧低下头,避过那锐利的目光。
花陌对这般轻的处置显然不满意,悻悻地说:“好吧,花陌这就到内阁传父皇的口谕。”
“让传旨太监去,你去于礼不合”,皇上补充道。
“噢,”花陌随口答应着,唤了传旨太监前去传旨。
“天气真是热啊,”皇上盯着花陌出了门,这才回过神来对皇后说道。
“哦,还有,明日一早就回宫吧,这地方阴气太重,朕的身子承受不了。”
“是啊是啊,这地方树太多,阴得很,还是宫里头好一些。臣妾这就去安排,”皇后赶紧接过话,边说边吩咐门外候着的司征。
司征领了命,着急忙慌地去安排。皇上定的日子急,从宫里带出来的皇上皇子日常穿的衣裳,盥洗用的用具,各色菜蔬、果子,一应杂物,都得赶紧收拾起来。行宫里头顿时忙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