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红靥进来,青黛连忙退到帷帐后边,司征公公正好经过,青黛连忙行了礼,说:“公公恕罪,青黛告退,烦劳公公跟皇后娘娘和公主回报一声。”
司征笑笑,说:“皇后娘娘还有赏赐,你不等着拿了?”
青黛说:“娘娘和公主相谈正欢,青黛改日再来。”
司征只好准了。青黛和滴墨悄声退了出来。
红靥撇见一个青衣青衫的身影悄声退出,没错,正是青黛,只是瘦了些,单薄了些,弓着身子的模样,像是肩头上压着千斤委屈。红靥的心里猛然动了一动。
太子妃笑着说:“难为妹妹出征边塞,立下大功,边塞生活清苦,不知妹妹如何吃得下那苦。”
太子与花陌同在皇后身边长大,花陌虽是嫡亲的女儿,却比太子小几岁。
花陌笑道:“皇嫂身在宫中,自然不知道边疆的情形,可不是嘛,白天夜里,帐篷外的风忽忽叫,听的人心里都焦了。”
太子妃说:“是啊,妹妹吃得下苦,为父皇立下如此大功,父皇必定重重有赏。”
皇上慈爱地看着花陌,说:“花陌从小顽劣,这回让她去边疆玩了一回,不惹祸就谢天谢地了,还谈得上什么赏赐?”
花陌撅着嘴,哼哼唧唧地说:“父皇偏心,只爱太子,看不上人家是女儿身。”
皇后听了这话神色微微一变,连忙用话去拦花陌:“女儿家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哪能跟父皇那般说话?”
花陌不以为然地哼了一身,扭过头去不再说话。皇上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皇后虽统领后宫,可只生养了花陌一个亲生女儿,连太子都是当年的宠妃陈贵妃殁后皇上交给皇后代为照管的,所以,看到花陌撒娇耍泼,任性妄为,皇上一点都不动气,反而哈哈大笑,心里不免得意几分。虽说花陌是女儿身,当不成太子,不过有皇上这份偏爱,人前人后自是和其他皇子公主不一样。皇后觉得神清气爽,一副轻松自在的神色就挂在了脸上。连带着姜妃、容妃都觉得脸上有光,掩着嘴细细地笑着。
太子妃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太子虽稳坐东宫多年,可终究没有个身份高贵的亲娘护着,难免忧虑。好在皇后肚子不争气,没能生出儿子,否则就凭着皇上对殁了的陈贵妃的那份念想,太子的东宫之位,还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眼下,瞥见皇后得意的神色,太子妃的嘴里冒出来的话就犀利冰凉了:
“妹妹这一趟回来,想必吃了不少苦,哎呀,叠翠仔细看来,倒觉得妹妹黑了、瘦了,神色大不如前了。究竟是岁月不饶人哪,妹妹已过双十之年,要再不赶紧生养,怕是日后对身子没好处啊。”
花陌自幼深得父皇的宠爱,前几年又得皇命下嫁给朝中显贵千诚。千诚是当科武举人,练得一身好功夫,枪戈剑戟,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武举科场上身轻如燕,一套刀法耍得眼花缭乱,叫好声不绝,稳稳拿下了武举人的头衔。偏偏人又生得俊雅,颀长的身材,雪白的面庞,留着几缕髭须,猛一看,不像个从小习武的壮汉,倒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武举科场当日,花陌混在人堆里看热闹,一眼就看中了风liu潇洒、浑身本事的千诚,一个女孩儿家,竟乔装打扮成男子的模样,与千诚“意外”相识,又煮酒论诗,日日留恋于花街柳巷,结下一段情缘。皇上知道后,先是斥责花陌有损皇家的体面,最终还是敌不过宝贝女儿的再三央求,亲自下旨赐婚,又赏了府第仆人,精心挑选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把花陌嫁了过去。美中不足的是,千诚虽浑身本事,风liu俊雅,可出身寒微,父亲不过是县城抄写的小吏,虽能勉强度日,可与朝中的显贵们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尤其是像太子妃这样,父亲是执掌大权的内阁大学士,太子妃往日的言语里自然时不时带出一股不屑的味儿。
花陌本来就腻歪太子妃的自恃出身高贵,平日话语里就偶有不和,此刻,又听得太子妃话里话外讽刺自己不能生养,火气就抑制不住地蹭蹭往上冒,说出来的话像锋利的刀子直通通地割得肉疼:
“花陌多谢太子妃关心,不过,花陌回京的途中,见京城百姓惊慌失措,不少人脸上长着疤痘,唉,天花肆虐,不知会不会传到宫中。还有啊,小孩子要特别当心,染上了可就殒命了。”说着,用丝帕轻轻扇着,似乎怕那看不见的病菌传到自己面前,慌得背后摇扇的宫娥以为花陌嫌热,紧着摇了几下。
太子妃的脸一下子变色了。
太子妃育有一子,刚刚两岁,素日仗着皇上对太子的偏爱,和自己生了儿子,时常觉得自己位置稳固,他日太子登基,自己顺利成章就是皇后,嫡出的儿子自然就是新的太子。可花陌却直指小太子,说什么“小孩殒命”之类的话,旁人听不明白,以为是闲话一句,可太子妃的心里却亮堂的很,不由得咬紧银牙,不再说话。
皇后见此情形,忙打圆场,吩咐宫女端上消暑的饮品,又频频劝众妃嫔饮用。
红靥微微垂着手,全然没了平时的伶俐和心思,太子妃和花陌搭话时也不作暗示,任由太子妃往那险地里走。青黛悄然隐退的样子像一根刺一般扎在红靥的心上,近日,只是听伏在十二王爷府上的细作回报说,青黛不受王爷的喜爱,时常挨训,不大搭理人,最近,连一向亲近的小丫头滴墨也疏远了好些,不见两个人一起做活。红靥清楚个中缘由,青黛性情和自己不一样,总是不显山不露水,愿做个丢在人堆里找不见的普通人,可身在险境,又哪能独善其身?红靥心头暗暗浮出一丝悔意,当初听了娘的一番话,诳了青黛入宫,风云激变,自己很快就清楚身处何处,更是积极应对,可青黛做事总是温温吞吞,想来还未忘却在民间留下的情分,对身边的一切,还未加以细心留意。可如今如若贸然前去相劝,以青黛的倔强,不把自己扔出家门就算是万幸了,哪里奢望她能听自己一句劝?
红靥的心全纠在青黛身上,连太子妃起身离去都未察觉,惹得皇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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