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焯轻声自语道:“山****上桂花初,王谢风liu满晋书……既然来到了大晋,这会稽有空还是要去一去的。”
风吹得耳边呜呜直响,董颜坐在船帮子上,脉脉看着迎风而立的王焯,她伸手将被风拂起的凌乱鬓丝往耳后轻轻一勾,婉然道:“夫君,你刚刚说什么呢?”
王焯想了想,转过身来,故弄玄虚道:“我在想啊,到了京口以后,要赶快把一件重要的事提上日程了。”
董颜道:“夫君是要买座小院吧?”
“这小妮子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王焯心中暗喜,他坐了回去,轻轻揽住了她的纤腰,怜爱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江风吹过董颜嫩腻如蜜的玉颜,鬓发微扬,似波浮动。今日,她整个人已显得精神了许多,肤色白嫩透红,双眼明亮有神,舟车劳顿的疲惫神色仿佛一扫而空。
王焯见她气色不错,安心了许多,就继续说道:“是啊,为夫我准备的钱也该足够了,我们到了京口要买个小宅子,接着嘛,当然就……嗯嗯。”
董颜瞧着王焯递过来的眼神,有些会意,眼睛稍稍一眯,柔声道:“夫君,那我们接着……什么呢?”
趁着小叶和玉儿正在远眺没注意这边,王焯搂着董颜飞快偷了个嘴儿,悄声道:“接着就该想想……怎么对我的好颜儿行家法了吗。”
“呀!”
他旧事重提,自讨苦吃,又享受了一阵羞嗔的小拳头伺候。
“呀——!”同样兴奋的一阵娇呼,这次是从船头来的。
王焯端正了些表情,不耐烦的面朝船头喊道:“小叶,怎么了啊,嚷那么大声干什么?!”
小叶手指向前头,欢呼雀跃的道:“王大哥快看哪,水里飞起来一条大鱼!”
王焯惊道:“飞鱼?”
董颜略一张望,也发现了目标,指着远处江面惊喜道:“夫君,快看快看,又窜起来了!”
听到“扑通”一声水响,忙扭头看去,只见三丈远的江面上溅起了一注大水花,浅灰蓝色的“大鱼”正从水面上窜回到水中。略作目测,流线型的鱼身竟有七八尺长,快要没入水中的背鳍大致呈三角,还在摆动的白色尾部犹如两叶新月,通体皮肤细腻光滑,没有鱼鳞光泽。
仅看了一眼,那大鱼便再次钻入水中,四溅的水花也落下。
王焯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江豚嘛!”
董颜杏眼圆瞪:“咦,夫君你怎会认得这会跳飞的大鱼?”
王焯这才警觉自已又一时疏忽了。这江豚他在一千六百年后的照片上见过几眼,可自梦回千年来到大晋后,他一直住在北方,怎么可能见过长江才有的江豚。
他对董颜信口胡诌道:“哦,以前有个叫孙武仲的人绘了幅江豚的画给我,还有一首诗呢——黑者江豚,白者白鬐;状异名殊,同宅大水;渊有群鱼,掠以肥已……”
“嘻嘻……”董颜听着听着,窃笑起来。
王焯觑了她一眼,板着脸道:“颜儿你笑什么?”
董颜笑得小脸微红,双手搭着王焯的右肩,弓起的身子也兴奋的微微颤抖。她抬起头勉强憋住笑意道:“夫君,你那首诗不是说什么,哦,‘黑者江豚’的嘛,不过刚刚那条鱼可不是黑色的,那是蓝白的呀!我看那,这并不是什么江豚,说不定倒是‘白者白鬐’呢。”
王焯顿觉大窘。
“哈哈哈……”玉儿闻言,也忍不住坐在船帮子上捧腹大笑,笑得泪光闪闪。而船头的小叶还在愣愣发呆,不明所以。
王焯怒气冲冲的凑到董颜耳边,轻声威吓道:“臭丫头,竟然让夫君我出糗,你现在是罪加一等,以后……嘿,要执行二级家法了!”
说罢,两人又是一顿温馨的小打小闹。
老船夫一边拉着帆绳,一边对王焯道:“郎君啊,我看这确实也不像是江豚。老头子我这辈子来江上也许多趟了,现在眼力也不差,刚刚这窜水的江鱼啊,我觉着该是白猪豚了。”
“白猪豚?”王焯琢磨着那句‘白者白鬐’,眉毛一挑,顿悟道:“喔,原来是白鳍豚!”
像是接到了王焯的召唤,那头蓝背白腹的白鳍豚再次鱼跃而起,在江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斜穿入水,急速向西穿游而去,仿佛在和南岸附近那些船只比速度。
几人正扭头向西看去,想再观赏一次白鳍豚飞跃的奇景,忽然听到江上一声吼——
“喝!好个小畜生,逃得真快!”
几人闻声看去,只见原先白鳍豚游过的江面上霎时窜出一个人头来,还有两只手臂在扑腾。
那人双手一振,从江水中瞬间越起了半个身子,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那男子在水中仰面而游,用得还是标准的仰泳姿势,他放松了一会儿喘了几口大气,一侧脸瞧见了附近王焯的船,又一个翻身鲤鱼入水。几人迟迟不见他再浮上来,也不知他要潜水游到哪儿去。
王焯奇道:“这个人好水性啊,跟浪里白条张顺都有的一拼!”
四人正在寻找江上那人的踪影,突然船猛烈一个摇晃,惊得船上的两匹马都嘶了声,差点从船上起身腾跃而出,而站在船头的小叶也“呀”喊一声,脚步不稳一屁股摔倒在船板上,险些跌入水中。
王焯左瞧右看,很快发现自己身侧的船帮子上搭着一只大手,想必刚刚渔船一晃正是这只手所致。
然后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那人从水中露出头来,扒在了船外侧,使整条船朝左侧稍稍一斜。王焯一看探水而出的那家伙,正是刚才潜水游大江的男子。
那人朝着江面吐了一口水,抬头对王焯笑道:“哈哈,兄台,没吓着你吧!”
王焯苦笑道:“我的马倒是快被你吓得跳进水里了。”
那人朗声一笑,他双手一用力,从船侧利落的几下攀爬就翻身上了船。他这一爬船晃得更厉害,不过王焯等人有了准备,倒能及时平衡住身体。
那男子潜水久了眼睛泛红,浸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光着膀子,下身灰裤湿漉漉的,全身的肌肉倒是挺结实,属于精壮但不肥硕的体型,是典型的游泳健将的身材。
董颜等三女见那男子光着膀子,都不好意思的侧开脸去。
那人俯下身来,抖了抖裤子上的水,把湿头发往后一挽,随后毫无顾忌的往船帮子上和王焯并肩而坐,朗声自言自语似的道:“在江里一游就是痛快啊!只可惜,没能抓住那小家伙!”
王焯道:“你还要抓那白鳍豚吗?”
“也就是在水下刚好撞上了个落单的,一时兴起罢了,呵呵,还请别见怪!对了兄台,你这是要到南岸京口去吧?”
王焯打量了他一下,迟疑片刻道:“对,我正要往京口上岸。”
那男子大喜,道:“还请麻烦兄台也载我一程,多谢多谢!”
王焯暗暗叫苦,难道我不愿意的话还把你踢下水去不成?他干笑下说道:“行,至于这船费我也就不收你了!”
两人相视大笑。
那男子笑罢,细细打量了一下船上的两匹马,陡然眉毛一皱,有些疑惑的问王焯道:“在下何无忌,现居京口,敢问兄台贵姓,郡望何处?”
何无忌?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王焯想了想,道:“原来是无忌兄弟。在下王炎明,现在……居无定所。”
“嗯?”何无忌满脸狐疑,又瞧了瞧那一灰一白两匹马,再细细打量一眼王焯。似是无意,他将身子往外一挪,稍微和王焯拉开了些距离。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渔船依然坚定不移的驶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