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哪一次的考试,让我对“仓廪实而知礼节”发表议论。直到现在还是常想:仓廪实百姓就一定知礼节吗,不知礼节的人难道是由于家无斗米造成的吗?因为总是想起杜甫。
在老李杜两人中,我是非常偏爱杜甫的。不只是因为他的诗,其实我并不十分喜欢他的艰涩、沉重的词句。但我敬慕他的为人,欣赏他的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曾几何时,扬李抑杜,惹得一班文人在那个特殊时期炮制了一些很误人子弟的言论。我那时年龄尚小,真的以为老杜是一个地主阶级的代表人物,摇摇欲坠的封建统治的维护者。直到长大成人,读到了他的不太容易弄懂的诗,直到了解到他的生平,才终于理解他的诗风为什么那么压抑、悲怆、忧愤、涩滞。
杜甫的一生,几乎没有过上舒畅和快乐的日子。因为他的正直和迂腐,也没有使家人过上平定和幸福的生活,而是充满了贫困、忧伤甚至是悲哀、痛苦。仕途的失意、生活的困窘、孩子因饥饿而死,这些,都没有使杜甫泯灭良知、软化傲骨。自始至终,他的诗歌充满了忧患意识。他只是一个小官,没有经世治国的机会,但“哀民生之多艰”是他的本能,“先天下之忧而忧”是他作为士人的职责。老杜没有像任达的李白那样失意后纵情声色,以老杜的为人,假使有肥马轻裘,一定不会拿来换酒喝,也不大会千里江山、马蹄声碎地四处旅游,而是会投资多多兴建优质茅屋,大庇露宿街头的、尚未蜕变为“冻死骨”的寒士。
社会发展到今天,从媒体的声势看来,似乎有钱的主儿特别多。然而还是从媒体上得来的信息,似乎有钱的主儿热衷于买别墅驾名车、包二奶吸白粉、黄金餐人乳宴等等。但凡民间有自发捐款活动,基本是穷帮穷;国家集体遭遇天灾人祸,基本是淳朴的温饱型人群会积极配合救助。
比尔·盖茨作为世界首富,所捐款项达到十几亿元,还替自己祖国的政府还清了联合国欠款。然而我国的媒体总是在披露,不断有著名的各行各业富翁富婆们,因为占了国家的便宜而纷纷落马,进了局子。
所以一直怀疑“仓廪实而知礼节”。“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是证实了肚子的饥饱与节操没有必然联系;非君子们,即使身居豪宅,以车代步,花钱如流水,可能在看到胡萝卜一样悬在眼前的利益时,仍会不顾一切地去巧取豪夺呢!
是否真如佛教所说的,人有慧根和劣根之分。假使没有,怎么人家老杜自家茅屋已然“为秋风所破”,还不知今后如何安居,马上想到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而我们的新贵遗少们,大把的银子填到胃里,裹在皮上,却在善款已募到鼻子底下时,居然可以愤愤道:国家为什么不管?我还需要补助呢!
一贯文明的我只好心里粗鲁地骂一句:真是T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