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很神奇,很规则,人类永远探索不出原因,不明就里的神奇。
比如甜味,是人所共喜,永远是舌尖浅尝辄止,瞬间即逝,绝无回味余地,以及深层记忆。倘若目睹甜物,或只看到这个字,就会产生条件反射的欣喜和味觉。
相反,苦味是人所共厌,却具有隽永的回味。止于深喉之初,味蕾之末。重新目睹苦物,并不会条件反射产生苦味的错觉。但即使不亲眼目睹苦物,不用温习,也能于记忆中迅速提取关于苦的记忆。
因此,只有悟道者,才可喜苦而厌甜。因苦是五味中唯一百利而无一害的,甜味是五味中唯一百害而无一利的。
悲剧令人回味,具有隽永的美,深刻的反思,所以是伟大的,恒久的。而喜剧只让人短暂的放松、快乐,却无深刻印象。同时也难以让人产生崇敬、尊重。
所以造物主让人类永远以不同的语言记录和传述大洪水、失乐园,夸父的壮烈惨死,羿神功创建之后的失妻被害,几乎不曾让他们传述喜剧历史。如果豪奢享乐就算做喜剧人生的话,那么亚特兰蒂斯、庞贝和古希腊古罗马,中国的隋末、南朝……也无不是以悲剧让世人、后人印象深刻。
所以,苦味、悲剧是道,而甜味、喜剧是反其道而行之,最终还是要回到这个道上来。
悟道的中国达人,会一生选择苦味的茶,选择世人看来貌似寒简、孤僻、流离的生活。人性曾是如此卑劣,当他们同情一个人时,便会忽略他,遑论嫉恨、攻击、灭绝。如此看起来很悲剧的生活,反而可得一生平安康乐。
然而甜味是孩童偏爱的,是浅如孩童的意识、理念、性情……的成人所偏爱的。孩童并不都是善的、好的、纯的,他们率性而不知自制,自私而打压同伴,一味索取认为理所当然不知回报,惟我独尊、恃弱恃幼而无视尊长;他们会因任性或失手严重伤害甚至杀害亲长,而毫无愧疚并免于罚责。
很多理性的达人中晚年偏好奢侈生活、奢侈品,和年轻人的偏好性质完全不同。年轻人是好奇的沉迷,而中老年则是参透人生后的自我优待。既然得上帝垂悯而不早死于自然和人类之手,那就遵从红尘规则、世俗陋习,充分享受物质带来的短暂快乐,淡化、调和记忆中命运施加给自己的苦痛。
我们是真正的人,而不是貌似人类的牲畜。我们无权控制、干预、左右他人的命运,至少我们可以让自己过得比他们好。不懂得精神也有需求的人,就是貌似人类的牲畜。
清苦是一种绵长的精神享受,清甜是一种轻快愉悦的变调。
2008.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