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这样一种可悲的动物,绝大多数人——我也不例外,对物质的、享受的需求极易陷入欲壑难填。只有少数、极少数的达人除外。他们对待精神层面的追求和创造,可以令声色犬马的喧嚣,在关闭的感官之前黯然退隐。
但是我会及时地克制自己。人本不应该压抑自己,但骄纵放逸,无异于动物。加之,本能与天性的确在人与人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我不觉得自己偏激,不仅不能忍受《绿色空间》里日本捕鲸船对巨鲸毫无人性地残杀,也不能忍受我国长期以来的奢侈国粹——鱼翅和燕窝。每年被日本人屠杀的巨鲸数以万计,为满足中国富贵阶层口腹之欲被屠杀的鲨鱼数千万计。试问,人类历史上,有哪一次战争的大屠杀有如此惨烈。只因人类是所谓万物之灵,有权力以如此大规模的方式,残忍屠杀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的生灵吗?
十几年来,我甚至不能吃下集体消费时,活活被烫死在装着鹅卵石的玻璃食具里,美其名曰“桑拿虾”的普通品种大虾,不能吃下被烧酒活活醉死的小虾,不能吃盘中煎炸成块的蛇肉、鸽子肉,小孩子巴掌大小的童子鳖……一旦为从众、乐群而考虑,勉强食用,必然引起一系列心理不适造成的生理痛苦。
在南京的一家专卖藏区商品的店铺里,我买了青海的枸杞后,参观那些精美的藏族饰品和服装。我看见了一条完整的头尾盘绕的白狐围脖。漂亮极了,纯粹的毛色,柔软如雪,价格只有数千元。我认为那不是野生的,如果是野生的,则价格不会如此低。
于是我联想到了沙图什,那些比黄金还贵的由藏羚羊细柔的绒毛编织而成,据说能轻易穿过一枚戒指的沙图什。为了这种顶级围巾,同样是每年2万只藏羚羊被杀害,到了近乎灭绝的状态。
我从不否认自己年轻起就喜欢奢侈品,喜欢皮草、象牙,但是当我知道那是来自被残忍杀害的野生动物时,我就只限于欣赏其美丽与工艺,而绝对不会产生拥有的欲望。这种克制不是强迫得来,而是出于天性和本能。
《绿色空间》以前有一个公益广告“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在原始社会,人类捕杀动物是为了生存;而以后的人类,捕杀动物一半的目的是为了奢侈享受。
日本人,是不是必须吃鲸鱼肉,不得不消费鲸鱼身体的一切部位?中国人,是不是必须吃鱼翅和燕窝,必须吃熊掌和熊胆,必须以其他动物生存和舒适生活的灭绝,来延续自己显然非常衰弱的生命力呢?
现在的情形我反而看不清楚,但我看见清末吃燕窝、鱼翅、熊胆狂补的皇族、王公、贵人、巨贾,被只为茹毛饮血的野蛮白人数次打翻在地,乱脚齐下,一再签订城下之盟,流血割肉也没能阻止皇朝的覆灭甚至民族的衰微。
而我坚信,过犹不及,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之一,似乎是从只知道生存的需要,进化到懂得享受的需要。但奢侈、享受到了一个极限,则最终将连基本生存都难以保证。
2008.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