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金字塔的路虽然是一条景观大道,但随处可见戈壁,沙石。天突然暗下来,风沙骤起,敲打着车窗玻璃。渐渐地风沙愈来愈急,愈来愈厚,车子稍慢好象要被埋下去一样。小高催促车队快跑,冲出沙暴区。直至行进了六七公里,才彻底摆脱沙暴的袭扰,恢复阳光普照的艳阳天。大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下车一看,车身上堆了厚厚一层沙粒,大家忙不迭地擦、刷好一阵,弄了个大概,而后继续前进。程珠开口道:“这么猛的风沙,差点吃了这辆车。不知道这些风沙具体是从哪里来,又被吹到哪里去了?”李冉道:“当然是从撒哈拉沙漠吹来,一直往东吹走了呗!”程珠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曾经看到一则报道说,金字塔可能曾经是埋在泥沙之下的,那些工匠先开挖一个三角形的底面,铺巨石逐层垒积,外围逐层填泥沙,直至塔尖与地面持平或咯高于地面。只是后来这些松软的泥沙经不住风吹雨淋,逐渐被风吹到我国黄土高原这一带降落堆积而成黄土高原,吹不走的被雨冰刷流蚀,形成开罗附近的冲积平原。联想今天的风沙,我倒觉得这则报道还有几分道理。”程功道:“如果您说的很准确的话,风,水这些自然力量大得真是惊人。”程珠道:“当然,正是依靠风,雨,雷,电,甚至火山,地震,海啸等等这些自然力量保持着地球物质及能量的循环,保持着各种自然力的动态平衡。”“爸爸,火山、地震、海啸破坏力很大,人类有没有办法阻止它们爆发呀?”“我国古时候神话传说‘嫦娥奔月’、‘女娲补天’在几千年来认为不可能,如今‘嫦娥奔月’已是稀松平常之事,只要有钱,就可以象你妈妈回娘家一样简单;至于‘女娲补天’,现代人已转换成‘借星填海’,准备把一些小行星俘获过来,准确平稳地降落在预定地点,这个计划正在实施。但是你说人类有没有能力阻止火山啦,地震啦,海啸啦,我没有听说过,我想也不可能,我也认为没有必要。因为我认为火山、地震、海啸就好象地球这个母亲分娩一样,虽然阵痛,但是可喜可贺。”李冉道:“瞎比喻,我生孩子给人类造福,给你延续DNA,地球分娩要了不知多少生灵的命,这可类比吗?还可喜可贺,别把孩子教傻了,弄得是非不分,好坏不明。”
程功道:“爸爸把火山、地震、海啸爆发比作地球分娩我赞成,但是不知有什么可喜有什么可贺的?”程珠道:“有破才有立,有破坏才有建设,有死才有生。要一分为二看问题。火山、地震、海啸的爆发虽然造成了无数生灵的灭亡,但是地球如果没有火山、地震、海啸,那也就没有这生机盎然的地球,没有摧枯拉朽,没有新陈代谢。我们不能一厢情愿看问题,一味拒绝、阻止看似绝情实则真理的言论。我们要相信事实,适应现实,适者生存嘛……。”“打住,打住,别发表你的真理了,看看四周的美景,留着好心情欣赏欣赏金字塔,行不?”程珠发表真理的欲望被扼杀,被硬塞回了喉咙,颇有不快,没好气地道:“什么金字塔,不就是几块巨石垒的一个墓,有什么看头,不来看觉得遗憾,来看了觉得后悔,也就那么回事。”李冉白了程珠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好心情都被你玷污了。”李经波见两夫妻斗嘴,插话道:“功儿,看了金字塔后,还想到哪里去玩呀?”程功道:“姥爷,我想到撒哈拉沙漠中心地带去徒步旅行,探险,这才显我男子汉气概。”万里春一把拉过程功,搂在怀里道:“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男子汉气概在哪里呀?我看在你的这满口漏风的牙齿里,吹牛不打草稿,自不量力,还探险?纯粹冒险。”李经波道:“别小瞧程功,将来准是栋梁之才,现在的豪言壮语只不过暂时先搁在这而已,是吧?”程功道:“还是姥爷理解我,支持我。”李经波道:“有报道说,索马里海盗的一支被击溃后流窜到了撒哈拉沙漠中心地道,找到了大片绿洲、海子,在那里安营扎寨,发展起畜牧业。掳掠而去的科学家还帮海盗探矿,查明了大量的石油位置,发展了石油产业,又发展了价廉物美的太阳能、风能发电,日子过得很滋润。你想去探险,就不怕索马里海盗把你掳掠而去当童工?”“这些海盗真是鬼得很,在海上捞饱了,又跑到沙漠去捞金捞银,可恶!”万里春愤愤地道。“海盗也是人,别人也有改恶从善的权力和自由,如今他们在那里安居乐业,互不伤害,有何不妥?只是这些海盗是怎么从索马里跑到撒哈拉沙漠中心去的,我一直不懂,他们在那里发展畜牧业,石油产业,电力业我更是搞不懂。这种做法也应属雄才大略之举。只怕将来,这只有缝的蛋会招来无数苍蝇前来争夺,他们跑到撒哈拉沙漠中心也不得安宁。”“我真是奇了怪了,听你的口气,你还挺欣赏挺赞同挺同情这些海盗,你羡不羡慕这些海盗啊?你干脆也去做海盗去。”万里春责怪道。李经波笑道:“据说起初去撒哈拉沙漠中心去,海盗们的妻子死活不肯,后来听说在那里发了财,生活也很幸福,纷纷不请自去,要求重归于好。这其中的问题与男人要当和尚颇有相通处。男人看透了女人,就剃发修行,整日面对佛祖讲话,不愿与女人交流;海盗们厌倦了拼杀,以为撒哈拉沙漠地带是一片净土,拼命进发,果然获得了心灵的自由、身体的自由,海盗妻女一去,又把这片净土搅浑了,争夺女人、财产的冲突不时发生,总算还未醉成大祸。”万里春道:“别讨了好还卖乖,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女人为男人付出了一生,还遭你的挤兑,真是无趣。我看你还是剃发修行,或者是投奔那伙海盗,去寻找你的乐土去,我不稀罕,我一个人过得还好些。”李冉道:“都是程珠,讲什么经,谈什么古,看看周围风景多好。”程珠道:“好,好,都是我的错。哎,瞧见金字塔了,大家快看。”
远看金字塔,依旧是那么巍峨、雄美,令人叹服。正午的阳光特别刺眼,恨不得要把塔尖融化似的。太阳在塔尖顶上浇铸她的热情,泼洒她的美意。渐渐地,离金字塔群越来越近。金字塔的面纱慢慢掀开,一步步明朗。终于来到了胡夫金字塔下。仰视金字塔,慨叹古埃及人的杰作,探寻古埃及人的文化和智慧,李经波浮想联翩,恨不得作诗三百,以抒胸臆,满肚子的文采长在喉咙里把他憋得满脸通红,情不自禁地道:“啊!金字塔,你多么伟大!”万里春见状,咧嘴一笑道:“要开始发表高论了,今天是有感而发,不是无病呻吟,可以自由,可以奔放,我们听着。”李经波道:“埃及人民,你们真伟大!”李经波停在那里,思潮澎湃,半响无语,万里春道:“我们洗耳恭听等你的宏篇巨论,结果就等来这么两句,你不是在吊我们的胃口吧?”“没有了。”李经波道。“就这两句!”“就这两句?”万里春大笑道:“笑死个人了,我还以为我家出了个大诗人呢!憋了半天就这几个字,还弄得象李白诗性大发,调子起得高高的,猛地跌落下来,虎头蛇尾。”李经波道:“真理往往是简单的,朴素的,直白的,用不着故弄玄虚,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程功道:“姥爷,埃及人民伟大,我也不赖,我搭的积木层数比他们搭金字塔层数还要多,还要美观,也非常坚固,您说我伟大不伟大?”李经波道:“你还不能算伟大,顶多算小聪明。金字塔是古代埃及人民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通过繁重的体力劳动,共同努力、共同智慧的结晶,总之,难能可贵,堪称至伟,所以才能称为伟大。你呢?你学习了前人的经验教训,轻而易举获得了前人智慧的结晶,搭个积木举手之劳,又无任何风险、劳累,纯属娱乐,怎么能称为伟大呢?”“姥爷,就算我不能称为伟大,我玩积木可以益智,可以娱乐身心,可以做实验,没什么大的花费却有这么多好处,而建这么大个金字塔,就为了放具木乃伊,放几件财宝,真是劳民伤财,死人害活人,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程功争辩道。“建金字塔确实劳民伤财,死人害活人,可错在法老,不在埃及人民。埃及人民是迫不得以的,在被压迫被奴役被驱使下完成的这项杰作,这里面渗透着埃及人民的血汗和泪水,也折射了法老的自私和愚昧。法老建金字塔安放他的木乃伊和财宝,是希望他的来世再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在地下另一个世界也能享尽荣华富贵。为此,法老建金字塔是为了防止人民劫掠,防止盗贼偷盗他的财宝,甚至蚊虫鼠害侵害他的躯体。为确保他的私欲得以实现,他不惜拔天下以利其一毛,真是自私之极。”李经波打开了话匣子。“姥爷,既然这些法老这么可恶,人们却还来看他们的陵墓,不是便宜了他们吗?我们走吧!”“我们来,不是来看他们的,是来看埃及人民的杰作,欣赏探究埃及人民的智慧的,他们只不过是一件遗臭万年的腐物,供人鄙视不屑而已。我们好不容易来一回,再看看吧。”
万里春道:“这些金字塔一个接一个,不知哪个法老最先建的,这个最先建金字塔的法老最可恶,教坏了后面的法老,害了不知多少代人。”“这才说到问题的根上来了。有些坏习惯,坏毛病,坏思想,或者错误的习惯,错误的毛病,错误的思想如果被公认,被形成制度延续,那可真是谬种流传,害人不浅。第一个法老建金字塔,同时代的法老建,下一代法老跟着建,一代接一代建,一个比一个建得大,建得牢,建得好,也害了一代又一代人,穷尽民富,耗尽民力,天怨人怒。”“姥爷,最先是哪一个法老决定再不建金字塔的呢?”“我还不知道。我想,没有哪位法老会决定他死后不再葬在金字塔里。他有他思维的惯性,社会也有社会运动的惯性。往往这种惯性就象大河奔流,没有两岸的约束,就朝岸边倾泻,直到有约束为止;没有前方的阻力,就不会回头,直到奔流到占绝大多数的惯性力量群体之中被包容,被融合,被一体化,得以相互制约,相对平衡为止。总之,人的行为往往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法老也不例外,他没有建金字塔了,不是他不愿建,大抵是他不能建,无能为力了才不建。这是古代统治者们的通病。”“古代还有统治者建金字塔吗?”程功好奇地追问道。“我国封建帝王也没有逃脱与法老一样的思维。生前想不病,不老,不死。即使死了,也想不朽,要人,财,物陪葬,在地下也过鬼上鬼的生活,跟自然规律抗衡。他们耗竭民力民财修陵墓,给后人留下的是自己的一个耻辱碑和一座旅游地,事与愿违,恐怕他们做鬼也不得安宁噢!”大家边走边聊,程功觉得又累又饿,干渴难忍,准备去买些饮食。突然风沙骤起,吹打得金字塔呜啦作响,万里春道:“看你在这儿评价死人,死人来找我们麻烦了。”李经波道:“亏你还受过高等教育,你心中有鬼,鬼才来缠绕你的思想。你千万别把你的错误思想感染给了别人。大面积害人的除了武器,最可恶的是病毒,还有错误的思想,习惯,制度。”万里春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跟我上起课来了。我不迷信,可我觉得这儿还是阴气太重,功儿又渴又饿,我们还是回吧!”大家已没有了兴致,一致赞同返回。
大家上了汽车,舒舒服服地靠在椅上,快速回返,大约两个小时后,突然感到地动山摇,汽车被左右上下抛掷,直到两分多钟才停下来。马上打开车载电视,电视一片雪花点。打开收音机。里面传来慌乱呼叫之声。“怎么办?现在情况不明,是快速赶回开罗还是?”小高有些慌乱,焦虑地问。“回开罗,快。”万里春道:“明明就是发生了地震,你还往市中心跑,你疯了。”“回去能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可以救一些人。”“就凭我们几个?只能给别人添倒忙,还不如停在郊区设一个简易的医疗站发挥你的特长救人,于人于己都好。”程珠拨卫星电话回国内,通了,中国国家地震中心传来信息,称埃及发生了7、2级地震。正在此时,又一轮更强更大更猛的地震波袭来,大家死死地抓着车内物件,程功不小心撞在前面椅背上,鼻子出了血,忍着痛噙着眼泪没哭,其他人还好。李经波命令大家暂时都下车,到开阔地稍事休息,要防下一波地震。很快,大家离了汽车,刚走到离车二十米远一处开阔地,还没站稳,又一波强震袭来,把大伙全弄趴下了。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猛听到一声巨响,接着好象是万马奔腾朝这边涌来。“不好,大家快跑,往高处跑。”李经波大声呼喊,一行人带领路上的人迅即朝地势高处飞奔。
原来,地震造成断裂,把东非大裂谷和尼罗河连成了一体。尼罗河水猛地朝东非大裂谷奔涌,阿斯旺大坝瞬间失去平衡力,又加上地震波的推力,轰然前仆倒塌,往上游一阵巨浪把河水朝裂谷猛逼之后河水径直往下游奔腾而出,沿着下游的几个断裂带一路猛奔,正朝李经波一行所在的公路上袭来。李经波让大家耐心等待洪峰过去,又过了一段时间,眼看着洪水裹挟着沙石、木块、杂草,裹挟着家电、屋舍,还有人类、动物的尸体,激流而下,李经波一行嚎陶大哭。万里春擦干眼泪,“就是你这张乌鸦嘴,来旅游就旅游,本来是件快乐的事。可你倒好,评论历史,评论是非功过,好象自己胸藏诗书万卷,非一吐为快似的。这倒好,即使我不迷信,我现在也不得不信了,你惹恼了地下的胡夫,人家找你算帐来了,连累功儿也遭了殃,鼻子都碰破了。”李经波悲愤交加:“你个疯婆子,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快想办法救别人。”“得了吧,你自身难保还救别人,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别添乱。”万里春制止李经波的冲动。这时,一驾直升机飞来,在上空盘旋。小高连忙用手语示意,飞行员明白,放下缆绳,大家搀扶着艰难地爬上了飞机。飞机朝开罗机场快速飞行。飞行员告诉小高,开罗机场被地震破坏很大,小高驾驶的飞机还好,现在情况紧急,只能直接把他们送到机场,去留由他们决定。飞机很快在机场降落。只见几架飞机已相撞起火,小高的飞机由于收了翼展,固定得很好,还安然无恙。大家来不及细想,径直上了小高的飞机,与使馆人员道别,径直起飞。
地震造成的人间悲剧,正在上演,李经波痛苦不安地闭上了眼睛。小高按李经波的安排驾飞机在开罗上空盘旋一周,万里春鼻子尖,一下闻到了刺鼻的气味,一声惊叫,“这是SO2、SO的味道,是地裂释放出来的,这可怎么办呀?”“怎么办?寻找一片市中心的开阔地降落救人。”“别傻了,老头子,在飞机上都能闻到SO2、SO的味道,地面上只怕早覆盖上了一层SO2、S0,再说尼罗河水正源源不断的涌来,开罗会变成威尼斯,你在哪块开阔地营救呀?别添乱了。”程功道:“姥姥,姥爷就这么离开开罗,觉得于心不忍,您就让姥爷尽一份心吧!”“小孩子不懂,别在关键时间乱说话。现在下去,顶多多几个陪葬的。小高,听我的,咱们离开,别添乱,我们不是救世主。”李经波愤怒中带着几丝犹豫,用眼盯着万里春。程珠道:“现在开罗市民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营救别人,怎么被别人营救,还有,也许还不知道洪水将至,我们在天上用喇叭宣传一下,也可乘机救人,您看怎么样?”李经波道:“好,就这么办!”万里春无奈,只得接受了这个折衷的办法。李经波一家轮流喊话,提醒市民朝开阔地聚集,活着的人迅速救死扶伤,尼罗河洪水将至,大家帮扶着往高地转移。飞机在开罗上空盘旋了一周。程功鼻子受伤,用嘴呼吸,感到呼吸困难,万里春愤愤地道:“够了,够了,再不走,功儿受不了啦!”李经波无奈,只得示意小高驾机离开。小高迅即驾机向上爬升,飞机显示屏传来消息,东非大裂谷附近的几处高山上死火山活火山一齐爆发,目前火山灰正随风摇摆,大部落在东非大裂谷,一部分正随风漂向印度洋。天色已晚,开罗陷入了黑暗凄冷的夜色之中。李经波回头看着开罗,泪水浸湿了脸庞。小高问:“还到莫斯科去吗?”“不去了。”李经波道。“那去哪儿呢?”小高问。“你看着办。”李经波用手抱着头,象个做错事的小孩。万里春道:“一个大男人,遇到事就乱了方寸。上高,飞乌鲁木齐,在那里可以向有关方面汇报汇报这里的情况,也可以给功儿看看鼻子,大家稍稍休息一下。老头子的腰椎可别犯老毛病了。”李经波抬起头,觉得万里春这时说的还象个人话,点头同意了。小高驾机冲破夜色,飞乌鲁木齐而去。
飞机喘着粗气,到乌鲁木齐机场安全降落。李经波一行向前来迎接的同志介绍了开罗的情况,请转达相关领导和相关部门,尽全力营救。随后,在下榻处,李经波感觉自己是个负罪的逃兵,躲进被子,闷声哭,哭,疲惫袭来,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