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峥不会不知道,陈瑛如此猜想。继而又突然发现自己三哥和慕容峥的关系着实很微妙。看似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两人,实际上却是暗地里面在为自己家族的利益脚力角逐。陈瑛暗笑,平日大家看到的那两个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翩翩少年,又会在什么地方显露出自己真正的野心?陈瑛了解自己三哥,知道他的抱负不仅仅限于此。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陈翊的理想,陈家目前的家业还不够大,涉及的面还不够广,所掌控的地域还不够宽,即使是在江浙一带的本家,也还要受到苏家,慕容家,肖家的牵制,何况千里之外的京师,何况万里以外的北疆和南蛮,何况那遥远而神秘的西域。
思及此,连素来懒惰不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陈瑛都能感到一股澎湃之情油然而生,何况那两个志气风发的少年郎?
“如若我是男儿身……”陈瑛低着头喃喃自语,任由清风吹乱发丝,衣裙飘飘,随着风儿飞舞旋转,绽放出一朵清逸的蓝色睡莲,陈瑛抬起头来,眼中透出一丝清明,口中却自嘲到,“只怕是个败家子吧。”,随而摇头轻笑。
“我们回去吧。”陈瑛沿着荷塘继续前行,顺着抄手游廊向正屋走去,“春杏,一会儿将三少爷送来的书找出来。”陈瑛随意的说着,语气中透出一贯的慵懒。
冬梅和春杏先是一惊,随即喜上眉梢,春杏一面应下,一面和冬梅迅速的交换着眼色。等到主仆三人回到屋中时,刚好见着小丫鬟捧着个锦盒从陈瑛的房里出来,冬梅便上前问道:“三少爷可是起身了?”
小丫鬟点点头,回道:“起来好些时辰了。”
冬梅听罢,上前替陈瑛撩起帘子,陈瑛还未走进屋子,就觉得一股茶香缭绕,可细细一闻,这点点茶香之中又蕴着淡幽幽的桂花香气。“这是什么茶,香味倒是别致。”
陈翊闭目半依在榻上,回道:“铁观音。”
只见榻上的紫檀塑腰小炕桌上放着茶盘,茶夹,茶巾,渣方,水方等物,而茶盘之上中又摆着自己那套青花番莲纹茶具。“铁观音我也喝过,哪里来的这种茶香?”陈瑛上前坐在榻上,一只手去把玩搁在茶盘中的闻香杯,另外一只手撑着头问道。
陈翊半眯着眼,顺手拿起茶仓,用茶则舀了些出来,对着陈瑛说道:“喏!你自己辨辨看。”
陈瑛手中轻轻一撑,将整个身子都探了过去,仔细端详着茶则中的茶叶,只见这茶叶茶条肥壮,圆结,沉重,果然是铁观音,再细细一看,这和苏莹莹前几个月送来顶级铁观音外表类似,都是色泽砂绿油润,红点鲜艳,叶表还有些许白霜。“也给我尝尝!”陈瑛跪坐好说道。
陈翊笑笑,回到:“既然你赏了这香茗,不如我们今天就一齐做全。”说完一只手轻捻袖口,另一只手提起烧水壶,将其中的沸水浇在紫砂茶壶身上。“孟臣淋霖”,陈瑛在心头默念。陈瑛虽然并不热衷于茶道,可苏莹莹却偏爱此道,在苏莹莹的熏陶下,陈瑛也略懂少许。陈翊手上不停,用茶匙将茶叶拨入茶壶,又向壶中注水,直至水满壶口才停下来。“乌龙入宫,悬壶高冲”,陈瑛细细数着。陈翊刮去壶口的泡沫,盖上壶盖,再将茶壶中的水倒在茶海中,这样一来,便是洗去了这茶叶的浮尘,最后用第一泡茶水将杯子烫暖。这便是“春风拂面,熏洗仙颜,若琛出浴”,陈瑛看着陈翊的熟练,心中颇为惊讶,可又不忍打断。陈翊再次将茶壶注满热水,又将壶底沿茶船旋转一圈,刮去壶底之水,才开始为每一杯斟茶。陈瑛算着这“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也一一做好,心中一阵宽慰,等了半天自己也终于能喝到这香茗了。陈翊将余茶一点一滴的分注在杯中,终是素手一让,示意陈瑛喝茶。“韩信点兵,敬奉香茗”,简直好得很。
汤色黄亮,看起来不错,陈瑛端起杯子放在鼻子底下轻嗅,香气清高悠长,那股桂花香更是愈发的浓烈,“这也算是极品了。”陈瑛叹道,随而品了一口,只觉得茶味十足,这茶汤真是滋味甘醇,爽而不涩,一杯饮完,唇齿留香,喉咙甘甜,陈瑛心头满是疑惑,皱着眉头说道:“这茶好生奇怪,闻香这般甜美可入口却还是如此醇而带爽,厚而不腻。”
陈翊笑而不语,用手撑着头斜倚在榻上,一脸悠闲的观察着陈瑛的反应。
陈瑛又品了第二杯,仍是摇头不止,直至品了第三杯,才悠悠叹道:“我自问也跟着苏莹莹喝了不少好茶,能配得上‘珍香馥烈’的,怕是只有这杯了。‘三品方知真味,三番才能动心’。我细品慢酌了这三杯之后,只怕天下再无茶香。”
陈翊听完得意的一笑,望着远方,眼神坚定的说到:“我就是要这天下再无茶香。”
陈瑛立刻明了陈翊之意,忍不住打听到:“这茶哪里来的?”
“莲奴的陪嫁。”
陈瑛听得吃惊,原来张家竟是有这么好的茶,简直是不可思议。陈瑛靠着软榻坐下,伸手欲拿茶来喝,却被陈翊拦住,陈瑛怔怔的望过去,只见陈翊将陈瑛的手轻推开,摇头说到:“这是莲奴的陪嫁,喝了可是要付银子的。”
陈瑛差点没被陈翊的这句话给咽死,睁大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陈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慕容峥附体,还是这个泡不烂的木鱼脑袋终于开窍了?陈瑛见陈翊笑眼弯弯,心中大叹,这张清本事不错啊,竟能让自己三哥心情如此之好!不,确切的说,这张家真是本事不小!自古以来多少君王为了能够博红颜一笑,便将荒唐做尽,而这一次,张家博得了这位冷面“红颜”开怀,不知又会引起多少滔天骇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