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专心致志给自己夹菜的慕容峥,陈瑛心中生出一丝愧疚,突然对刚刚自己做的事情十分后悔。就像三哥说的那样,是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任,所以这事情怨不得别人说。陈瑛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人说过的一句话。
算起来,也有三四年了吧,但因为印象太深,即使是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清晰如昨。
那年的夏天很是凉爽,好几年没回来过的的二伯却突然来信说要从北疆回来避暑,当然不只避暑这么简单,随行的还有晋王府上的两个小郡主。对陈家来说这是何等的荣誉,全府上下都忙得鸡飞狗跳。郡主到的那天早上,老祖宗领着全家恭恭敬敬的在大门口候着。
已经等了一两个时辰,陈瑛觉得自己是又渴又累,低头看看陈翊偷偷塞给自己的那几块荷叶糕,不由咽咽口水,因为现在要是掰一点咽下去,绝对会被噎死,无奈之下只好用手帕包好塞进袖口里。陈瑛只觉得时间仿佛是放慢了脚步,一分一秒都被无限的放大。
一行人马终于在午时达到了陈家。陈瑛此刻晕沉沉的,觉得好多人影在自己面前飘来飘去,吵杂的人声时而扩大时而缩小。过了一会儿,忽然被什么东西猛的一拽,陈瑛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膝盖传来的疼痛让陈瑛清醒几分,抬头望去,只见两个打扮极其讲究的女孩手牵手站在台阶上,而她们的面孔俱是笼罩在屋檐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晰,陈瑛再想仔细打量,却被一只手将头牢牢的按到了地上。石砖冰凉凉的,好舒服啊,陈瑛忍不住闭上眼。
等到陈瑛张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自己舒服的大床上。后来听得冯妈妈说,自己是中了暑,老祖宗让好好休息几天,郡主那边有二伯家的几个堂兄堂姐陪着,让自己别去凑热闹,等病好了再见不迟。陈瑛心里巴不得在自己的夜樱园里面呆着,那几个堂兄堂姐自己全数不记得了,而且那两个郡主谁知道是什么脾性,好相与也就罢了,要是遇到个刁蛮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种热闹不去凑也罢。再加上陈瑛本来就懒,要让她去讨好迎合别人,她可受不了。
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天,陈瑛都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园子里呆着,而陈翊却是天天陪着那几个,好不容易逮着空才溜过来看陈瑛。陈翊不是那种八卦的人,自然不说,陈瑛又恰巧是一懒人,看陈翊不说,自己也懒得问。
才休息了没几日,就听得说大伯也回来了,陈翊和陈瑛想着好几年没回来的大伯是不是也领着个公主郡主之类的。两人算是猜对了一半,大伯的确也带了个人来家里做客,不过还好,那人比陈翊大上一岁,是大伯至交的儿子,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而且大伯此次是公务在身,家眷都留在京城,而这个至交的儿子好像是因为母亲病了,随着大伯来杭州求医的。
陈瑛逮着个中暑的理由在园子里躲了小半个月,后来实在是中药吃怕了,两害择其轻,便决定不再装病。
这天,请了安以后去便随着母亲去拜见大伯二伯,中午被二伯母留着吃了饭才走,想着去找三哥,听得秋菊说三哥在欣苑陪客人,陈瑛又回屋换了身衣裳才去欣苑。
由丫鬟们领着入了园子,远远的就见着一群十来岁的少年少女在亭子里面纳凉,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和箫声,没一会儿,又被嬉笑声打断。丫鬟们让陈瑛候着前去通报,陈瑛想着,我自己的家的园子,我自己家的亭子,我空出时间来陪你却还要和你通报?真是无奈啊。心中正叹着气,就见一个穿着不凡的大丫鬟迎了上来,给陈瑛道了个万福,笑着说到:“我家郡主请陈四小姐上去。”陈瑛点头微笑着回到:“劳烦姐姐了。还请姐姐带路。”这丫鬟才带着陈瑛去了亭中。
陈瑛趁着还未进入亭子这几秒钟略略观察了一下,只见六七个少男少女分成两拨坐着,一拨的正中坐着两个穿戴华贵的女子,陈瑛心下料着这一定就是那晋王府上的郡主,郡主们身边围着的那几个不认识的,大抵就是自己二伯家那几个堂哥堂姐,另一拨就是自己三哥,而三哥旁边坐着的年轻人,肯定是大伯的带来的客人。
进了亭子,陈瑛给众人道了个万福,就走到陈翊旁边坐下。众人先是和陈瑛寒暄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弹琴吹箫。陈瑛自己听不懂这些,但见众人都是一副恭敬陶醉的模样,又不愿意佯装,便只好低下头,无聊之中用眼角细细的打量起众人来。
原来这两个郡主是双生子,怪不得晋王府宝贝得不得了,而现在两人正一个弹琴,一个吹箫,仔细看起来,这郡主还没有自家堂姐长得漂亮,可是却养的白白净净,骨子里面透出高贵和娇嫩,倒是像那用瓷器做成的娃娃一样,看起来很是矜贵。
“弹错了。”陈瑛听得一慵懒的男声慢慢说道。
众人皆是一愣。谁这么大胆子啊?陈瑛心下想着,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男孩子用手撑着头,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栏杆上,原来是大伯的客人。
陈瑛刚刚对这个人没大在意,现在细细打量起来,发现这个男孩子居然有一张不输给陈翊的脸庞,不,准确的是,是一张陈瑛见过的最完美的脸庞,宋玉,潘安也不过如此吧,陈瑛脑子不由想到,转而想起那几个形容美男子嵇康的词,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用在这个男孩子身上却是再贴切不过,初一看觉得他美得犹如神仙下凡,再一看更觉得这个人美得孤傲而疏离。陈瑛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却见他转盼之间隐约流露出一股的邪气,还来不及捕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要仔细品味,却发现他的眼睛犹如漆黑的深潭,哪怕是千斤巨石也不能激起一点涟漪,陈瑛什么都看不到,这个人的眼神只有淡漠和凌厉,而那些凌厉仿佛能将任何人看穿。陈瑛仿佛受了蛊惑一般,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的双眼,直到听到一声略带怒气的诘问,才急忙收了视线。
陈瑛低下头只觉双颊如火烧一般,心里有一个鄙视的声音在呐喊:陈瑛,你这个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