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唔，绿翘，我……”
“温玦妹妹，鹞殿下一直喜欢你，绿翘是知道的。”
“可是……对不起，我……我又激怒了他……”
她却握上我的手，“妹妹也想鹞殿下赢的，是不是？”
“是，是啊，”我有些怯怯地抬头望她。她的眼中有希冀，有欣喜，有打量，有谋算，还有——我看不透的东西。
“温玦妹妹，若是想鹞殿下赢，明日的婚宴至关重要，”她语气一顿，颇有意味地望着我，“妹妹想必也不希望婚宴办成吧……”
我低头默认，半晌复言，“鹞和神后势必已经谋划好，而我……”
“你才是关键。”
我猛地抬头——她何时知道我同熏的关系，她又何时知道我的打算！
“温玦妹妹，你却忘了，女人，最懂女人……”她苦涩地笑一笑，“若我是你，也会如此。”
她复言：“既你也希望鹞殿下赢，绿翘自会与妹妹站在一边。”她自怀中拿出一只陨丹，“为助妹妹一臂之力，明日我便寻机会给婚宴上众人下迷魂烟，以灵力摧之，唯有事先服过这陨丹方能无碍。你便在宴前服下，寻得合适时机，便站出来阻挠熏殿下同无眉的大礼。至于用什么方法，绿翘自然相信温玦妹妹是早有打算的。”她将那陨丹递过来，“切记，宴前定要服下。”
“迷魂烟？这世间当真有此物？你确信能克制幽篁洞一众？还有，我爹爹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温玦妹妹不信我么？迷魂烟虽只能起一炷香时间的作用，却足以扭转乾坤，”她挽上我的手臂，“绿翘只想助鹞殿下赢罢了，同妹妹殊途同归，岂有骗妹妹之理？”
我想起前些日子同她绿翘戏耍、喝她酿的桃花蜜的情形，也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
“绿翘，你我情同姐妹，我信你。”我朝她笑笑，接过那陨丹小心地收好，“明日，温玦自当尽力。”
她复又朝我一笑，“放心罢，鹞殿下既未反驳，便是答应了你。绿翘也忧心若是明日一战，九天势必元气大伤。若是妹妹能成功，不费一兵一卒，便是造福了三界苍生。鹞殿下胜后，与妹妹有约在先，熏殿下同水神一众定然不会有事的。”
……
熏，玦儿不要你娶无眉；玦儿不要你做你不愿意做的帝君；玦儿不要你再隐忍下去。熏，我的熏，你也可以同二哥哥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活在别人的安排和期望中，只为自己而活。
——只是，我对幽篁洞立场的揣测仍存了几分迷惘。总感觉谜底触手可得，却又掩在一团迷雾之下，看不真切。
且不去多想。时间不多，现在绿翘亦与我达成共识。我只需助鹞夺位，叫无眉嫁不成熏。熏没有幽篁洞亲兵的支持，这一战便打不起来。鹞赢了，我只要答应嫁给他，熏便会得到自由，九天便不会大乱，而幽篁洞——
我定然不会叫无战的阴谋得逞！
二
三月初七，宜嫁娶。
只是这九天却全无婚宴的喜庆气氛。我跨入喜堂的时候，无战、火神同水神爹爹均已就坐。无战正低头饮酒，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似是期待着一场好戏。火神和水神爹爹则满脸肃穆，正襟危坐，脸上写了十二分的警惕。羽哥哥竟也是在的，虽脸色苍白一些，嘴角却挂着一抹笑意。他见了我，朝我眨眨眼，玩笑之余，眼中却有隐忧。
我朝他会心一笑，接着打量这满堂风光。
只见稍下手的地方，众神虽也在喝酒逗乐，却都神情恍惚，眼神游离，似是关注着外头的动静，只是这些神中却大都是幽篁洞的势力了。
——
看来众神皆知，今晚绝不会是一场单纯的婚宴。
九天的绝音钟响起，酉时，吉时已到。
鼓乐齐鸣，三十六位彩装仙娥手执团扇，排成六列鱼贯而入，霎时间满室霓裳翩跹，莺歌曼舞。紧接着，二十四位仙童口诵祝词，排为两列，按着十二花神所主之花的顺序，分别提着装有兰花、梅花、桃花、牡丹、芍药、石榴、荷花、紫薇、桂花、芙蓉、ju花、水仙花瓣的篮子，簇拥着无眉与熏徐徐步入内殿。花瓣洒出，即化为鲜花朵朵，室内一时花团锦簇，乱花丛中见到两抹大红的身影，暗香袭人，好一个满堂*。尾随着，又有凤凰一对，盘旋于新人头顶，金色的羽毛流光溢彩，鸣声铿锵，直冲云霄，上演了一出凤凰来仪。此景一出，满堂仙娥仙童齐齐下跪，直呼“鸾凤和鸣，天降祥瑞，天作之合。”
我暗笑：天象，天意……这九天之上的皆是三界最为厉害的人物，却不知为何同凡人一般得腐朽不堪。若凡事皆需顺应天命，活着又有个什么意思？
满室的仙娥仙子，却不见一人——二哥哥，我心中一动，如此的美女如云、满室春guang，他却果真未能赶到！这样一来，我却是彻底将这幽篁洞看明白了。
司礼上前，礼乐齐止。殿内寂静，却有一声传来，
“皇叔今日大婚，怎未邀侄儿来贺？”
声音不大，却张扬中带着些挑衅。紫袍晃动，衣袂纷飞，那一双凤目睥睨一圈众神，掠过我时，目光一紧，却又倏地移开，
“侄儿可是准备了贺礼呢。”
“熏便在此谢过。不若上座饮一杯喜酒，不知鹞殿下意下如何？”熏浅浅一笑，不动声色。
话音未落，却有一女声传来，“皓大丧不久，不知这九天可还有本宫的一席之地？”神后着一身金色绣凰纹袍子，样式繁复，拖至脚后半丈，本就俏丽无双的脸上傅粉施朱，一头乌发云鬟雾鬓，端得是雍容大气。她的身后则跟着风神、花神、月老一众，这样的阵势，却足足将今日的主角无眉给比了下去。
室内暗流涌动，人人均不发一言。
“宿见过神后，鹞殿下，”打破沉寂的却是水神爹爹，“宿以为神后方才一言差矣。帝君遗命虽立熏殿下为新任帝君，一日未登位，神后却依旧是这三界的女性主宰，地位至高。纵使熏殿下登位，神后地位之崇却是有增无减。”
“是么？”神后轻哼一声，“那么本宫今日倒要讨一杯喜酒呢。”
鹞搀上她，随意捡了位子，同她并排坐下。火神嘴角抽动，欲言又止，鹞却径自取了酒菜，自斟自饮起来。
“婚宴继续。”无战却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微眯了双眼道。
我瞥一眼立在鹞身后的绿翘，不知这迷魂烟何时才能用上，只是司礼却是要开口主持大礼了。
我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一阵纠结。不待司礼开口，绿翘却是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脑中一热，却是“豁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分明瞟见鹞的眼中精光一闪。却很快，他勾了嘴角，朝我笑得心领神会。
殿内一时哗然，司礼望着我半晌，试问道：“仙子可是有祝词要言？”
我扫一圈室内众神。水神爹爹满面正色，责备中却夹杂担忧；羽哥哥并不显意外，却仍旧掩不住关切；无战不露声色，依旧饮酒……
目光回到正中立着的新人身上。熏今日着一身喜袍，那大红的颜色衬得他面色更白。他静静地望着我，一双眼睛似宁静的湖水，不露责备，亦没有欢欣。他的身侧，无眉却不掩怒色。
熏，今日，玦儿定要还你自由！
我咬了牙，估摸着迷幻烟效用已到，将目光对上无战，“今日这婚，结不得！”
我却未料到，下一刻，无眉的一只玉手便朝我的胸口猛击了过来。
明明说好此刻他们皆会动弹不得，却原来没有什么迷魂烟！绿翘，她竟是在诱我阻这婚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