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公作美。晴好的天气。微风吹得正好。因为快要近初夏,阳光是金灿灿的颜色。晒得人的心情都异常明媚。影儿这日太兴奋,一整个晚上都在床上来回的折腾。到了深夜才迷糊的睡着。大清早的又醒来。连门都没敲,闯进梓云的房间就是一通清脆的叫唤。梓云这几日因为乔生和连清的事情每日失眠,快到黎明时分他才好不容易眯住了眼,这会儿怕是连一个时辰未到便被这个小鬼精灵给闹醒了。小孩子总是管不了那么许多,她心情好了,开心了就要闹着最喜欢的人一起陪着她开心,欢腾。影儿一个劲儿的在梓云耳边叫他名字,一遍一遍越叫越开心。
梓云无奈只得半睁开眼睛,满脸疲惫的起床。心中感叹没长大的幸福啊。
“快,快,梓云哥哥快穿衣,我们去放风筝!你答应我要给我一个大大大大的燕子风筝的。”影儿跪在梓云的床沿上,一脸兴奋与期待。
梓云打了哈欠,摸摸她脸颊,道:“好,买,给你买。”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缓慢。
影儿看不过,抓起他的头发就要帮他束发。
梓云笑呵呵的任由她摆弄。自己手上更衣的速度也加快了些。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心灵手巧的,不到一会儿,影儿就为梓云梳了个漂亮的发髻。显得特别精神。梓云瞄了一眼铜镜。甚好。拍拍她头以示赞许。拉住她的小手去大堂。连清早已在那里等着了。见他们来,掸掸衣服,问梓云:“昨日没睡好?”平常的语气,却是不看他。
梓云斜头看他,“啊?”
“眼睛旁一圈青黑。”仍旧是严肃的样子。
梓云想,让他与自己说话怕是都经历了一番挣扎与自我游说,要与从前一样可能是有些困难的。这样想了,梓云便不那么在意了。回答道:“昨夜有点失眠。”
“梓云哥哥和影儿一样。影儿昨晚也睡不着。只盼着公鸡快点打鸣。”影儿左手拉着梓云,右手牵着连清,她在中间笑得很是灿烂。看来这次游玩是把她给高兴坏了。
梓云笑得温和,点头迎合影儿。任她牵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头把玩。
连清却是继续问:“梓云觉得乔生这个人怎么样?”
连清从来是个直白的人,梓云只有半分惊愕,道:“他人很好啊。”
“呵呵,是啊。就是太呆了。他长得那样一副精明相,实际却是差很多。有许多事情若是你不去点穿他便不知道。整天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我与他在一起这么久就从未见过他别的表情。他脾气也好得不行,不管是怎样闹他,他都断不会发火。是那种你给他一拳他都能万分儒雅的微笑着同你说道理的人。他还才华横溢,从很小开始他就很聪明,诗词歌赋皆是信手拈来。我那时候家境不好,父母送不起学堂,他却总是放学回来就教我,还给我带各种好玩好吃的东西。当然你也知道他那人是绝对不会打架的,偏偏他又是那样遭人嫉恨,那时候不知道要遭多少小孩子的愚弄。我从小的野惯了,别的什么都不拿手,但是打架还是比他那个文弱书生强了不知多少的,于是就替他把那些欺负他的人给揍回来。但是他知道后还教训我来着,”连清讲到这里,一个劲的笑,眼睛里尽是愉快的光,“他就是那么一个呆子。从小就是。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在前边给他挡着,他后来哪有那样安生的日子过?他还当真以为自己的那一套一套的道理将别人说得心服口服了?这世上总有秀才说不过的兵。”连清回忆起儿时与乔生共同度过的时光就是滔滔不绝。整个人也似是陷进了甜美的回忆里。五官全部柔柔的放松开来,像是春日里的微风,很是怡人。
“呵呵呵……”影儿拉着连清的手左摇右晃,一张嘴快要咧到耳根,“乔生小时候真傻,一点不威风。还是连大哥勇敢,把那些臭小鬼都打跑了。”
连清轻轻扯住她左右晃动的手。他一直想要影儿能学着做一个大家闺秀。却是怎样都教不好。影儿感觉到连清的制约,动作连忙收敛一些,怯怯的看着他。连清道:“影儿说得没错,乔生啊就是个胆小鬼。”
看到连清并没有生气,影儿这才又完全的端起笑脸。
梓云在一旁插不上嘴,心眼里有酸酸的液体一个劲儿的往外冒。茕茕不断。虽然他感觉不到连清的丝毫敌意,可是无可否认的是他就是嫉妒了。嫉妒他与乔生能有这样一段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给与的时间,嫉妒他与乔生能够参与彼此最单纯干净的生命,嫉妒他能与乔生一同成长,一同经历那些只有在长大的路途上才能经历的喜怒哀乐。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记忆。这些都是他与连清的差异。
连清见梓云忽然沉默,转移了话题,问他:“你有何打算?准备在暗香坞一直唱下去吗?”是不相信的语气。
说实话,梓云是真的这样打算的。别说他如何不孝,他自知自己并没有那样的心胸和能力。丁家上下十多口的仇他无法去报,就像他不懂得政治一样。他从来只会唱戏,也只想把戏唱好,郭叔叔说他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对丁家上下所有人生命的最好的延续和回报。梓云从来就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他期盼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去在意周遭人的看法与说法,不去管这世上如何纷扰,他能握住他自己那篇纯净的天,这样便觉得是最最幸福。他曾一度的以为那片纯净要被玷污,却不想上苍让他在那时遇见了连清。连清给了他一块净土。然而,现在却是不想再让他站在那块地方了。梓云觉得悲伤。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答话。仿佛怎样说都是错。
“怎么不出声?没有打算还是打算太多,不好与我说?”连清继续问。
“不是。”梓云沉声道。话落又是无言。半晌他问连清:“连大哥是不是不再方便带着我了?”
连大哥。
连清每次听到梓云用那样的声音叫他连大哥时,他的心都会说不出的心疼。那是与慕云他们全然不一样的。虽是相同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个称呼,可是在丁梓云的口里,那是满满的期待、依赖、感激、崇敬与亲密。不用让梓云再多说什么,单从这个称呼他就能听出自己在梓云心目中的位置是如何。那是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连清终是没有抵过那份类似亲情的感情,将头轻轻的摇,叹了口气,轻声说:“怎会。”
影儿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听到梓云要走,又一时插不上嘴,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好容易等到能插上话,连忙道:“梓云哥哥不走!”
梓云拍拍她脑袋,说:“我不走。”
“真的?”问完又不确定的扭头去看连清,再问他道:“连大哥,真的不让梓云哥哥走。”
连清牵住她的手紧了紧,回她:“不走。”
小姑娘这才放心。牵着两人又蹦达起来。远远的就看见街边有个卖风筝的。她不好意思的拖着梓云道:“梓云哥哥,风筝。”
梓云这才反应过来。他早答应给影儿买只风筝的。于是去那摊子上选了只最大的给她。
小姑娘拿着风筝左右来回的看,怎么也看不腻。嘴里乐呵呵的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