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越说越溜,坏习惯的形成总是比好习惯容易一百倍。
第二天一早,白筱潇起来洗脸刷牙完毕,心怀内疚,脸上极力掩饰异样的表情,跟老妈郑重宣布:从今天开始公司晚上培训一个月,每天回来的都会很晚。
然后早饭也没吃,匆匆背着她那硕大的手袋出了门。
她其实仍旧没什么地方可去,只是怕再在家里继续待下去,老妈又会絮叨上几句,她会在不知不觉中露出马脚,被家人识破。
看看手表,才7点半,大学图书馆的开门时间都在八点半以后,该去哪儿消磨这一个小时才好?
白筱潇在空空的肚皮上拍了两下,径直走到地铁站旁边的一家中式早餐店,要了一张鸡蛋饼,一碗粟米燕麦粥,一根烤肠,一个入足了味儿的茶叶蛋,还有一碟绿油油的凉拌小菜。
刚端起碗了喝了一口,手机便嗡嗡作响。
白筱潇接起电话,原来是仲絮莹:“臭丫头!面试完了也不知道跟我汇报一声!害我昨天等你电话等到十二点!”
白筱潇用手轻轻掩着话筒和嘴唇,眼珠子左顾右盼:“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没腾出空来。”
“打不了电话,发个短信也成啊,我还当你在家露馅儿被打了个半死呢!”自从认识以来,她们之间什么事儿不是第一时间通知对方,相互鼓励、相互安慰、相互分析、相互教导?像昨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莹莹,我通过了。”白筱潇压低了声音说:“昨天是发生了比较……嗯,匪夷所思的事,这里人多嘴杂,回头见面再说。”
“筱潇,你现在该不会是垂着头,弯着腰,一手拿手机,一手捂着嘴,像做贼一样给我打电话吧?”仲絮莹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白筱潇的德行来。
上大学时,白筱潇每回打小纸条进考场都能被老师一把揪出来,属于作弊未遂惯犯,白筱潇曾傻乎乎的问仲絮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在手指间夹一张极小的条子都能被老师看见,隔壁桌那个女生连书都带进考场也没人发现?
仲絮莹和李静宜干脆一个扮演监考老师,一个扮演白筱潇,把考场上的情形重现了一遍,白筱潇看得嗔目结舌,她抓着扮演她的李静宜一通追打,这形象哪像她?怎么看怎么是鬼鬼祟祟的汉奸狗腿子,就差在脖子上挂一块写着“我想作弊”的牌子站起来摇旗呐喊了。
白筱潇连忙抬起头,挺直了后背,手仍捂在嘴上,兀自嘴硬:“什么做贼……不跟你说了,我今儿晚上正式就职,得买身职业装去。”
“你在哪儿?我今天刚好休假,也没什么事儿做,咱一起逛逛去。”
所谓的职业装其实是指旗袍。
太复古、太华丽的演出服穿着夸张不说,价格基本也是天价,最合适又应景的衣服就是旗袍。她记得在F大后面的那条街上有几家不错的裁缝店,于是跟仲絮莹约好了时间地点。
挂了电话,她用鸡蛋饼卷着烤肠,把茶蛋掰成两半,蛋黄扔掉,在两半蛋清上面放上凉拌小菜,三口两口解决了这顿早饭,又去ATM机上,把卡里仅有的一千二百块提了出来,仔仔细细装进钱包里,花三四百买件旗袍,回家把这个月的五百块家用交给老妈,剩下那点钱,必须用它支撑到下个月领薪水。
【上午九点四十分,服装街】
F大后面的这条街已经今非昔比。
原本成片的小平房都不见了,整个街道翻修了一遍,临街不再是门户紧闭的住家,全部改成金碧辉煌的门头房,大概因为位于大学旁边,街上衣服、小吃、饰品、化妆品、文具、网吧一应俱全,连迪吧之类的夜场也有两三间。
白筱潇拉着仲絮莹转了几圈,根本找不到记忆中的那家裁缝店。随便在路上拉过几个人来问,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有的人干脆随手指了个方向,让白筱潇和仲絮莹越走越糊涂。
“怎么办?”白筱潇望着满街的人头攒动,问仲絮莹。
仲絮莹叹了口气,说:“走吧,咱去商场买——钱不够我先给你。”
白筱潇刚要说话,突然心里莫名其妙的咯噔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挎在胳膊上的手袋……包链是拉开的,里面的钱包不见了。
白筱潇猛得转过身来,一个穿着暗红色夹克的男子正快步向前走着,眼见就要没入人群里。
白筱潇只觉得双腿直打颤,想喊也喊不出来,哆哆嗦嗦拉了仲絮莹一把:“我钱包被偷了,那个红衣服。”
仲絮莹低头看了一眼白筱潇的包,撒腿就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尖声喊:“捉小偷!快!快帮我拦住那个红衣服的男人!”
白筱潇也跌跌撞撞跟在仲絮莹后面。
小偷见被人发现,迈开大步朝人少的地方跑去,不时回头张望。
令人寒心的是,路上的人这时仿佛有了默契,纷纷闪过身子给小偷让路。
仲絮莹毕竟是每天做运动的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白筱潇没跑出多远去,就累得眼花耳鸣,可想起她那仅有的几张钞票,咬了咬牙,拼了命地甩开胳膊腿也跟了上去。
小偷被仲絮莹追的心烦意乱,一扭头拐进了一条羊肠小道,险些撞上一个穿着休闲装,正慢悠悠散步的男子。
路很窄,只能通过一个人,小偷伸手便去推那男子,手心刚刚碰到那人的后背,突然一声惨叫,已经追到眼前的仲絮莹和不远处做龟速移动的白筱潇觉得眼睛一花,只见小偷整个人腾空跃起,重重摔在地上。
仲絮莹跑上去一把按住小偷,从他手里夺过钱包,对男子连迭声地:“谢谢,谢谢。”
男子转过身来,淡淡看了仲絮莹和小偷一眼,从双耳里取下一对白色的耳机。
终于赶了上来的白筱潇把失而复得的钱包塞进手袋里,拉好拉锁,这才抬头看向“救财恩人”。“啊,是你!”白筱潇指着男子惊喜道:“上次在图书馆里,你跟那个超短裙……呃,你叫范什么是不是?”
范宇昇看着面前这个麻雀般不起眼的小个子女孩,没印象,大概又是哪个仰慕他的女生,在学校周围总是如此,时不时会冒出一段离奇的“偶遇”,即使他已经拿又有钱又有脾气的超短裙做挡箭牌,在学校里摆出公开交往的样子,仍有不死心的女生想方设法接近他。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啦。”白筱潇见范宇昇表情没什么反应,估计对方压根儿对自己没印像。还好,这么多年混迹于社会,没钱没貌的她已经习惯被忽视,当下自我解嘲的耸耸肩。
范宇昇笑了笑,转身要走。
仲絮莹急忙拦住他:“你不能走,得帮我们把这人送去派出所。”
“我?”范宇昇剑眉一挑,这个气质上有点嚣张的女人看上去像那只小麻雀的姐姐?姑姑?难道现在流行带着长辈追男生?他琉璃般的深褐色眼珠在白筱潇、仲絮莹和小偷身上打了个转,带点嘲笑的口吻:“我为什么?”
“人是你抓到的。”仲絮莹想都不想,这男生看起来身手不错,一下子就能把跟他身材差不多的小偷制服,有他一起把小偷送去派出所,路上必然万无一失。
范宇昇轻笑一声:“我只是讨厌跟别人肢体接触而已。”要不是刚才这小偷突然拍上他的后背,他疯了才去管这种闲事。他懒得再看仲絮莹和白筱潇,心想,现在女生追男人真是什么手段都能用得上,抓小偷,送去派出所,请吃感谢饭,要手机号……只要点了一次头,后面就会顺其自然的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无聊。
范宇昇重新戴上耳机,悠闲地迈开长腿,扬长而去。
【下午一点二十分,某饮品店】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我的天!你瞧瞧他那德行,一点公德心没有,一点社会道德没有!”仲絮莹气急败坏的咬着手指甲,两个女人如何能扭的过一个男人?何况还是一个拼死要逃跑的男人,就因为那小子不肯帮忙,光天化日之下已经到手的小偷飞了,临走时还扔下一句恶狠狠地威胁“我记着你们两个臭女人了”。
白筱潇摸了摸手袋里的钱包,心里踏实了些,只要钱没丢就好。
“你怎么不说话?”仲絮莹用手指重重敲玻璃桌子:“你们俩不是上次在图书馆还见过?这种事就是路人也该帮忙,何况你们还曾经见过?”
白筱潇知道仲絮莹是真的怒了,讨好地笑道:“上次不就说了吗,这人挺拽的……何况我长得又没什么特色,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了,现在谁愿意管这种闲事啊,避都来不及,他能帮我把钱包拿回来,已经很感激了。”
“你这个没原则没立场的女人……”
“嗡嗡……”手机响,白筱潇低头一看,连忙捂住仲絮莹的嘴:“别出声,我妈……喂,妈,什么事?”
“死丫头,赶紧给我死回来!”张秀芹歇斯底里的声音把白筱潇和仲絮莹吓了一跳。
白筱潇咽了口唾沫,这几天因为刘自强的缘故,老妈再没冲她发过火儿,怎么突然又……?她求助地看着仲絮莹,小心翼翼地说:“妈,我现在在上班,怎么回……”
“你还骗我?!”张秀芹声音里带着哭腔,从电话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你不是被公司炒了鱿鱼?不管你现在在哪,马上给我回来!”说完挂了电话。
白筱潇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厉害,她抓着手袋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返回坐下:“我妈怎么知道的?疯了疯了,我得回去……不行,我不能回去,要是现在回去我死定了……现在不回去我也死定了……莹莹,怎么办怎么办?”
仲絮莹拉着她的手,也显得有些六神无主:“别急……我们想想办法。”
正说着,白筱潇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妈……”白筱潇以为还是张秀芹打过来的,迅速接起来,接着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随即眼睛越睁越圆,脸色渐渐扭曲,啪一声合上了电话。
“你妈又说什么了?”仲絮莹紧张地看着白筱潇。
白筱潇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刘自强,我跟你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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