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恰逢一年过半,兼着气候清爽宜人,本是各个企业开会的集中时间,临时预订下午要用的会议室,算是赶了一个不凑巧的热闹。
白筱潇打了一圈电话,竟没有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尚有余留,接线小姐像接受过统一的培训,语声语调冷冰冰从听筒里传过来:“对不起,目前会议室全部在用,最早三天后可以预订,请问需要我帮您办理预订手续么?”
三天后?三分钟都嫌太长。
白筱潇焦躁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凉水,一条冰线沿着喉咙流至热烫的胸腹,刺激地全身汗毛似乎都竖起来,她精神一振,沉下心,想起一个人来。
记得前些年听仲絮莹提过,她家一个什么远房表姐在香格里拉酒店某部门任经理职务,如果现在还在的话,倒是应该能帮忙想想办法。
事不宜迟,白筱潇不假思索地抓起手机拨了过去。
接通电话,仲絮莹刚刚开口骂了一句“死丫头,玩人间蒸发呢”,就被白筱潇急切的话语堵了回去:“莹莹,你那表姐还在香格里拉酒店么?”
仲絮莹被她问的一愣,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在吧,一直没怎么联系,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了?”
“帮我问问吧,十万火急。”白筱潇厚着脸皮求道,简单两句话把事情原委说了一下。
仲絮莹听白筱潇话语里透着十分焦急,也就没多加追问,爽快利落的扔下一句:“行,稍等,两分钟后我给你打回来。”挂了机。
俗话说,有熟人好办事,这是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就连中间隔了几条街,一辈子见不了几次面甚至感情并不怎么好的远亲在关键时候也能起些作用。
仲絮莹不一会儿果然给白筱潇回了电话,告诉她一串号码,嘱咐道:“我表姐叫仲嘉洋,这是她的手机号,我已经跟她说了关于会议室的事儿,你自己再详细跟她说说。对了,这人典型的小农乍富,说话爱打官腔,你态度软着点,适当的拍两句马屁,如果不成再给我打电话。”
“谢谢,莹莹。”白筱潇心下一阵内疚,她早就知道仲絮莹跟她表姐一向不是很合得来,仲絮莹性格大方豪爽,而她表姐却拜金势利,因此,同在S市这么多年,两人几乎没有联系过。偏偏现在为了自己的事她不得不抹下面子的去求人家,听刚才那番话里的意思,恐怕那仲嘉洋刚刚已经给她碰过了软钉子。
“行了,忙活过这阵子咱们出来聚聚,现在你老人家忙得连电话都顾不上给我打一个,”仲絮莹假装抱怨,转而咯咯笑道:“还幸亏有这么点事,不然不知何时才能得到您老的召唤……哎,不跟你磨牙了,赶紧忙吧,回头联系。”
要不说,朋友交对了就是一辈子的。
白筱潇心里一暖,四肢百骸力量顿生,她先在肚子里套了一遍词,想好了该怎么说,才拨通了仲嘉洋的电话。
“喂,您好。”像某个女明星一样浓浓的娃娃音,有点咬舌的普通话。
“您好,请问是仲嘉洋仲经理么?我是仲絮莹的同学白筱潇。”
“哦,”仲嘉洋一个“哦”字拐了不知道多少道弯,甩着尾巴挑上了半空,出乎意料的热情:“你好呀白秘书,刚刚絮莹说晚上六点到六点半你要用会议室,我刚刚问了一下客房部,的确都已经订了出去。”
“仲经理,这个我知道,但六点到六点半应当是晚餐时间,能不能找租用方谈谈,借一间给我们用半小时?”
“这个……很难,你们会议时间或许只要半小时就足够,但之前之后的会场布置恐怕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一头一尾就是三个小时。”
“仲经理……仲姐,”白筱潇记起仲絮莹的话,放软了声音,半谄媚半恳求:“如果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敢因为这么点小事麻烦仲姐,知道您平时工作忙得很,您看可不可以这样,如果有企业晚上不开会的话,会议室我们借用半小时,付半天的费用。”
仲嘉洋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像刚才一样断然拒绝,沉默片刻,银铃般笑声蓦然响起:“怎么说你也是絮莹的朋友,算我卖她个面子,二楼有个稍微大点的会议室,容纳400人左右,半天价格一万二,空间虽然大些,布置的专业一些只觉得宽敞气派,不会显得空荡荡的,怎么样?”
半小时一万二?!
白筱潇咬咬牙,现在哪有挑的余地,连忙千恩万谢的敲定了这事。
二十九岁之前,从没低头讨好过谁,把自尊和清高看做人生中最重要的、至高无上的东西,而今天,为了公司和信任她的老板,白筱潇初次学会谄媚逢迎,心里没有觉得羞耻,反而充满了幸福和自豪,可见,生活的意义不在于做什么事,而是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到底是直接关系着公司的兴衰存亡,肖美没顾得上再跟白筱潇斗气,她恨恨瞪了一眼白筱潇,扭过头去,伸出笋尖儿般青嫩的手指拨了几个电话,显示出市场部台柱子的风采,谈笑风生间就把几位报社记者全部搞定。
统计到场人员名单、打印前排领导桌牌、安排各部门的职责、确定晚上自助晚宴的菜单、通知范宇昇发布会地点、撰写横幅内容……短时间内这许多事一起涌将过来,白筱潇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她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将军,左右指挥着,紧张而又果敢,虽说看上去青涩笨拙,还带着微微胆怯,却使得工作程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六点钟,香格里拉酒店,二楼大会议室。
会场是酒店配合许诺布置的,四周错落摆放着怒放的花篮和藤条花架,会议室正前方是一张铺了红绒布的长条桌,桌后孤零零放置着一把椅子,前面的名牌上写了三个字“顾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