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白福庆去参加小学同学聚会,白筱桐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临时打电话说很晚回来,于是饭桌上只有张秀芹、白筱潇、李阿姨和刘自强四个人。
刘自强从看见白筱潇进门的那一刻,浑身细胞便纷纷处于备战状态,眉目间的紧张恐慌溢于言表。
白筱潇见好容易扔掉的包袱自己又飞了回来,回家之前的那点好心情全都消失殆尽,默默无语,低头只管吃菜。
李阿姨和张秀芹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你一眼我一语的扯着话题,想打破白筱潇和刘自强二人间的僵局。
“有些年没见着筱潇了吧?一点都没变,看那眼睛水灵的,还是像个学生妹。”李阿姨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白筱潇咧了咧嘴,没吱声。
这是她最讨厌的话题,做女人的谁不想让人夸性感妩媚?唯有她一辈子跟这两个词儿搭不上边。
张秀芹瞧着刘自强的脸色,接道:“俗话说相由心生,我们筱潇就是单纯,说她笨吧,当年轻轻松松的考重点大学,说她聪明吧,一根肠子通到底,肚子里存不下半点心眼,想什么说什么。哪像小刘,年纪轻轻就在政府机关里摸打滚爬,前途无量哪!”
白筱潇塞了满嘴的菜,差点吐了出来,她盯着张秀芹满是慈爱表情的脸,心情简直就像油锅里的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不就是个公务员么,至于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似的?
偏张秀芹还不肯饶过白筱潇,斜眼看过来:“是吧,筱潇?”
“呵。”白筱潇牙疼般哼哼了一声,低头吃菜。
刘自强愣了愣,搓着手憨笑道:“哪里哪里,阿姨过奖了。”
“别人我不敢说,小刘这孩子真不错,不说工作好,性格也老实本分的,一看就是个能过日子的男人。”李阿姨猛夸。
“是啊,他李阿姨,我就喜欢长得这样憨厚的男孩子,一看就很可靠,不像我家筱桐,整天没个正形,皮猴子一样。”张秀芹附和。末了又歪头看白筱潇:“是吧,筱潇?”
妈哎!您夸就夸,总问我做什么?白筱潇哀怨的眼神强烈传递心中不满。
张秀芹一个凶猛的眼神瞪过去:好好表现,回头再跟你算账!
在两位妈妈级选手的鼓吹追捧下,小强同学如同被打了镇静剂,面色越来越放松,腰杆越挺越直,小眼翻着白,一下一下地朝白筱潇方向瞥过来,那神色好像在说:看,知道我是多么珍贵多有价值的男人了吧?
白筱潇把脸埋到碗里,机械的重复举筷子、拨饭、张嘴、咀嚼、咽下……
桌上渐渐气氛渐渐火热起来,除了白筱潇,每个人都像是被点燃了某根神经,在手舞足蹈眉飞色舞中增进着感情。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白筱潇现在方才佩服起古人的聪明智慧。
在张秀芹和李阿姨的连连夸赞下,刘自强显然已经进入了高亢奋状态,虽然没喝酒,却跟那天聚餐时差不多,口沫飞溅地讲述他的领导多么器重他,他的前途多么远大,隐隐暗示白筱潇如果错过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是多大的损失。
“对了,”说到激动处,刘自强突然拿筷子点住白筱潇的鼻子,问张秀芹:“阿姨,筱潇喝酒之后是不是……”
“喂!”白筱潇猛抬起头,双眼烧着熊熊怒火,她抓起面前盘子里的一块排骨,手高高扬起来,这小子永远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丫想让她在家里过不下去?她非用这块排骨废了他。
桌上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刘自强禁不住一哆嗦,大概引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刚刚倍儿直的腰板又弯了下去,作势往李阿姨身后躲了过去。
刘自强畏惧的目光、李阿姨惊讶的目光、张秀芹愤怒的目光,三条线汇聚在一起,让白筱潇发热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下,她嘴角抽搐,探过身子,把手里的排骨往刘自强嘴里一塞:“那什么,我妈排骨做的特好,你尝尝。”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还是张秀芹反应迅速,伸手在白筱潇身上拍了一把:“哎,你这孩子!怎么用手给客人递菜……小刘,来,快吐出来。”
“不用……了,”刘自强偷偷瞧了瞧白筱潇的眼色,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仍有点坑坑洼洼的脑袋,强笑道:“在我们老家都是直接用手抓着吃,不怕脏。”
送走了李阿姨和刘自强,白筱潇觉得胸口憋的已经快要炸裂。
她草草收拾完厨房出来,看见张秀芹正满脸不悦的坐在客厅沙发上举着遥控器拿电视出气。
“妈,我得跟你谈谈。”白筱潇鼓起勇气来,在张秀芹身边坐下。
“谈?该谈的人你不谈,跟我谈什么?筱潇,你是不是不想结婚,打算一辈子呆在家里?”
白筱潇扭头躲开张秀芹凌厉的目光,声音小却少见的坚定:“现在又不是盲婚哑嫁的年代,我就是想嫁人,也不能闭着眼就嫁给这么一位。”
“小刘哪不好了?你说说看!要是你有证据,他就是不好,那么,行,我不逼你。”
“比如,小气……”
“这样的男人不会把钱乱花在外面,以后会把工资卡一把交给老婆管的,小气和节俭要分清楚好不好?”
“只知道夸夸其谈的男人……”
“筱潇,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没口才能干什么?你自己笨嘴笨舌的,难道还要找个一样笨的老公?”
“不是,妈,我觉得,男人如果太啰嗦的话……”
“罗嗦的男人才细心,难道你要找个跟你爸这样的,一辈子都没学会对老婆嘘寒问暖才高兴?”
白筱潇委屈的咬着下唇:“反正,我不喜欢他!妈,你总不能强迫你女儿嫁一个不喜欢的人么?”
张秀芹口气软下来,拉住白筱潇的手幽幽叹息:“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再喜欢,时间久了那种感情也就淡了。你都快30岁了,以后可挑选的余地越来越小,错过了小刘,这种条件的人哪还能看得上你?你如果自己争点气,能带个喜欢的人回来给妈瞧瞧,妈还用得着操这些心么?”
“妈,”白筱潇瞪大眼睛,仿佛发现了一线生机:“只要我自己能找到男朋友,就行了吧?”
张秀芹疑惑地望着白筱潇,迟疑着点了点头,补充道:“当然,条件不能比小刘差的。”
“嗯。”白筱潇心一横,果断应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得先活命才是正道。
可是,凭她的人脉,凭她的交友圈,去哪里迅速找一个条件又好又喜欢又没女朋友的男人呢?
晚上,白筱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手机上所有的未婚男性都翻了出来。
哎,她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正经出去参加过聚会活动了?名单里最不熟悉的男人也认识了有三四年。
三四年间没有任何暧mei情愫发生的异性,三四年后会有希望发展成情侣么?
她烦闷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那些明日黄花连考虑也不用考虑,若她现在跑去跟他们说“咱俩谈对象吧”,肯定会被当成精神病来处理。
她不是美女,不艳丽也不性感,去夜场泡个帅哥回来的举动也行不通。
哎,究竟如何?难道,她命中注定必须要嫁给那个刘自强吗?!
白筱潇双手食指抵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闭上眼睛,让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自己脑海中鱼贯而过。
对!有了!
白筱潇小脸涨红着想起了那一抹妩媚明亮的笑容,那个素来冷硬的男人,那个拒绝了肖美的男人,那个其实很好看的男人,那个听了自己的醉话之后有所改变的男人。
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信念迅速膨胀扩散,她低声喃喃道:“就是你了,顾志成!为了我下半生的幸福,厚着脸皮追一次,反正……被这样的男人拒绝也不算太丢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