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过来露出灵动双眸，好奇地看一眼突然出现的蔺晨，似乎好奇向来不进外人的蓬莱岛怎么来了陌生人。
“我再算少恭师兄今日能否修补好豁口，你是跟着少恭师兄一道过来的贵客么？”
这下轮到蔺晨不解了，皱眉问一句你叫他师兄，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莫非自家师兄拜青乌子为师前，还拜了其他的师傅不成，那青乌子可是戴了绿帽子了，老头子知道之后还不得气死啊！
少女落落大方地点头，解释一句风氏与青玉坛教好，哥哥说了少恭哥哥就是我的师兄，我要学着少恭师兄，将来灵术要修习得比他还好，这样才能拯救风氏。
少女无疑长得不错，又带着活泼的欢快气氛，只是投在蔺晨身上的打量目光让他略有不喜，忍不住蹙眉，最后还是决定探一探少女的底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哥哥是谁？
“我哥哥就是接你们过来的人啊！”
少女俏皮地回了一句，似乎感慨蔺晨的呆滞，最后勾着手指敲着自己的脸颊，又笑了一句我叫晴雪，风晴雪，这下子蔺晨公子应该记住我名字了吧。
蔺晨怎么也想不到风广陌那样粗犷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甜蜜可人的妹妹，真是惊讶之下有些失语，最后袖手应和一句记住了，绝对不会忘了美人的名字。
站在海岸边和风晴雪嘀咕了几句，蔺晨才忽然记起自己是来寻欧阳少恭的，转头尴尬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少恭正在修补豁口呢，那你能不能算出来他什么时候出来。
蔺晨原本以为蜕毂斩蓬莱的时候阵仗那么大，修补的时候动静定然不小，现在却是没有半点儿异象，不由得猜不出欧阳少恭现在的处境，只得求助刚认识的少女。或许，懂得测算的风晴雪能算出来少恭的处境。
风晴雪回一句看一眼就知道了，这个压根用不着测算，至于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我可就无能为力了。她说着不忘耸了耸肩膀，露出个俏皮地无奈表情。
蔺晨低头，再看海面一片浑浊，阴沉沉的水面下面似乎酝酿着剧烈的动静，就在爆发的一瞬。可是平静的海面依旧平静，没有半分风暴前的翻波涌浪。
“这是……”
怎么会这样？蔺晨皱眉后忽然记起，蓬莱岛就是海水下面的，现在他透过海水看到的，其实是外面的天空！所以，现在外面正在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
风晴雪看他明白过来，接了一句明白了吧，修复蓬莱的时候不会影响里面，而外面海域耽误环境则会受很大的影响，希望这时候外面没有大船经过，不然又是罪业，到时候外婆又要受惩罚了。
“风氏的罪业，我们已经承担不了，可是半点儿不能多添了……”
风晴雪一双茶色的眼睛映着天上的流云，合起手居然开始呢喃自语，蔺晨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在祈祷。凝神思考了一会儿，他只觉得心中不安扩展，最后干脆跟着风晴雪一块祈祷起来。
蔺晨才不管什么风氏罪业，也不理会修补豁口，他唯一要的是欧阳少恭平安无虞，这就好了！
“嘻嘻，除了你，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喜欢祈祷，你们不是都相信自己的力量么？还是说，你没有少恭师兄和我哥哥厉害，只能学着我祈祷了？”
蔺晨“嗨”了一句，瞪一眼猴精的风晴雪，心说不就是他不会什么灵术，可是这有什么丢人的，他又不是什么修仙世家出身，也没有接触过仙人。自然比不得欧阳少恭和风广陌，甚至风晴雪都比不了。
不过若是比起来医术，只怕他们三个捆一块，也是比不上他一个蔺晨的！
朝阳半荡漾，晃朗天水红。
弭棹候长风，乘流任西东。
栖泊何时潮，蓬莱会交通。「注1」
古老的咒语从欧阳少恭嘴里吐出，带着说不出的魔力和灵气。分明只是几句风广陌自小会唱的歌，从少恭嘴里念诵出来却成了魔咒，面目全非了风广陌记忆里的意思，眼中只看得到那人随风而舞的长发。
“外婆，您看这行么？”
神殿特意挪干净一处屋子，把欧阳少恭指名要的物件放在了需要的方位，恰好成了环状的阵法，阵心里却不是惯有的宝物，而是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面前停滞着一只罗盘，他的双手不停地结着法印，面前的圣火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光焰却是逐渐升高，几乎到了半空，缭绕地就要舞到欧阳少恭飞扬的长发。背后的铜镜带着柔和莹光，映出蓬莱岛那道豁口，如丑陋的疮口一般翕合。
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扶着风氏传下的灵杖，下垂的嘴角咬得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她也不确定情况如何，但是如果青玉坛的人对此无能为力，那么只怕没有人能够帮忙，蓬莱只有沉没的命运了。
看着欧阳少恭的动作愈发吃力，风婆婆抓着灵杖的手青筋暴露，只恨不能亲身帮忙，把蓬莱的命运放在自己身上，总比放在其他人的身上好些。只是事已至此，只能静待欧阳少恭展露出来的天赋。
铜镜里丑陋的豁口鱼鳃般翕动，渐渐地散着柔光，风婆婆不及去看，风广陌已经扶着她语气激动，那豁口缩小了啊，真得缩小了！
“蓬莱有救了……”
风婆婆看着上面的场景，紧攥灵杖的手终于放松，看着欧阳少恭挺立的背影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心里也在感谢还好天神没有放弃风氏，还好没有。
欧阳少恭的身子晃了晃，不等风广陌出声，他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继续凝神屏气，专注地捏着印诀。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精神通过铜镜进入烧着岩浆的豁口，似乎那些与自己相连的神思也被岩浆灼伤。
可是不能放弃，蓬莱的安危系在他一人身上，若是他失败了，蓬莱这座存在了千万年的仙境，蓬莱里几百条生命和灵药，都会灰飞烟灭。这怎么可以，如何也不能把蓬莱毁在自己手上。
强忍着神思中灼热的疼痛感，头疼欲裂也要坚持守住灵台清明，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去修补豁口，一点一滴，总会有修补好的时候。
“少恭，你还撑得住么？”
似乎听到了风广陌的声音，欧阳少恭皱眉，心里暗骂他能好么，现在这个难耐样子不都是他造成的么？要不是风广陌去了青玉坛求雷严，他哪里会来这里受苦，早就跟着蔺晨浪迹江湖了！
风婆婆拉着忍耐不住的风广陌，劝了一句别动，他全力修补豁口，越早修补好了对他越有利，现在你若是吵醒耽误了他，才是害了他。风婆婆压低的声音很快，说完之后就放开了风广陌，那人沉默地站着。
几乎没有了时间流逝的概念，欧阳少恭专心致志地控制着心神去笼罩那片豁口，如丝的力气针线一般勾着反卷的地皮两边，把地皮和灵气强硬拉扯回原本的模样，然后快速地穿针引线。
剩下三分之一就能完成的时候，神殿里封印蜕毂忽然有了感应，像是觉察有人要修复他的痕迹，蜕毂拼命挣扎着剑身上花纹般的封印，它要冲出去寻找自由，寻找那位强大的，可以举着它的主人。
“唳——”
没人相信这是蜕毂发出的悲鸣，但这就是它的嘶吼，呼唤着自己旧日已经沉睡多年的主人一般。欧阳少恭额上豆大的汗珠滑落，摇摇欲坠的身子几欲只撑不住，勉强压住胸口汹涌的血气，唇齿间挤出一句。
“快去安抚蜕毂！”
蜕毂发狂的时候，风婆婆已经脸色煞白，风广陌在照顾外婆和安抚蜕毂之间举棋不定，最后扶着风婆婆焦急地看着欧阳少恭，直到被他吼得回神。
风婆婆回复了神思和气力，最先做的事情就是一杖把游移不定的风广陌打去神殿的主殿，蜕毂就在主殿封印，最后吼了一句加固封印。前几年蜕毂逃脱封印，风婆婆也受了重伤，现在没养回来几分，蜕毂每次发狂风婆婆的伤处都会疼痛难忍，半分力气使不出。
欧阳少恭依旧艰难地勾着反卷的地皮缝合，神思随着地面的摇晃也跟着摆动。也许是风广陌的安抚起了作用，狂躁的蜕毂被加固的封印收敛了不少气息，竟然给了欧阳少恭可趁之机。欧阳少恭趁此机会，快速地把剩余的一点儿地皮修补完毕，收回神智松了一口气。
“唔……”
口中的血腥气不等他调息便一涌而出，欧阳少恭来不及压制便喷出一大口污黑血液，自己也忍着吓了一跳。果然还是火候不够么，这点儿小事也要受伤。
神殿主殿的风广陌忽然跑了进来，脸上没有半分修补好了豁口的喜悦，而是另外一种兢惧的惶恐，路过门槛的时候没留意，差点儿摔一个跟头。
“海域外海域外，两艘大船受了蓬莱牵累，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了……”
因共工而受了惩罚的风氏，守在蓬莱千万年就没有讨过好的风氏，现在又遇到了巨大的灾难。风广陌一向微笑的脸再也笑不起来，红着眼眶看着风婆婆几欲落泪。
欧阳少恭心念一转已经明白，看着风广陌只觉得满心的厌烦，吐干净了胸口汹涌的血气他也觉得舒畅多了，摔袖毫不客气地把风广陌甩在一边。
“闭嘴，现在就随我出海救人！”
大梁的商船至今未见多发达，最大的船不过容纳三百多人，远远比不了东瀛的大船。三百多人，欧阳少恭眯起眼睛，应该能救回来的。
急匆匆地出了神殿的门，迎面撞见了蔺晨和一个少女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少女拉着风广陌的衣袖大吼，说什么蓬莱又地动了，她看到外面有商船经过，这时候要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
“在这里等着，我和千觞去救人！”
镇定的蔺晨一把拉着欧阳少恭的衣袖，毫不含糊地道了一句“我也去”，语气里满满的坚定。只是这个时候欧阳少恭无暇注意他的情意绵绵，一把推给风晴雪，拉着风广陌施展术法就已经瞬移去了海岸。
蔺晨最后的印象，是看着欧阳少恭的残影，刚想追出去，后脑一痛就丧失了别的记忆。
下章预告：
飞流闻言重重点头，受恶霸欺负的小可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温柔娘亲，有了靠山就天不怕地不怕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恶霸做一个鬼脸。
「注1：出自诗人薛据《登秦望山》，有改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