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秋在路上找了家客栈休息顺便祭祭五脏庙。望眼而去,屋舍高底比邻,水道穿插成网,舟艇画船往来,商贾喧嚣好不热闹。
日耀熙熙的苏州少了些北方的寒冷气息,莫时秋难得偷闲,在享受这片江南美好风光的同时,想起了南唐李后主的词『望江南』,一时兴起轻唱「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混轻尘。忙煞看花人。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莫时秋唱完不禁感叹,这词不正是自己现在的心境的写照吗?眼前船红水绿正芳春,满城飞絮忙煞看花人,自己的处境却恍如昨梦,车水马龙的好不真实,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正当举杯欲饮酒之时,心中明轮突然浮现影像。
一名腰间佩剑的黄衣女子出现眼前,女子一袭黄裳,秀发单系乌溜如瀑,眉如细柳,双眸如辰雪亮闪耀,净白的脸上未施烟粉,腰间系有象牙玉带,华剑配身,一身公子哥儿打扮,家境看来不错。
黄衣女子如心轮所现朝他走来,在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时莫时秋率先开口「姑娘有事找莫某吗?」女子突然被莫时秋这么一问,先是身体一震再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个中奥秘莫时秋当然无法解释,只能胡诌笑道「莫某是看姑娘进客栈时眼睛曾多次飘向这儿,所以才大胆猜测姑娘是冲着我来的。」
黄衣女子赞叹道「真不亏是衙门当差的,眼光如此敏锐。」
莫时秋听到女子相信他的鬼话松了一口气,不过因为对方一见面便说出他的来历,显然早已打过底,心态上多了些防备,问道「姑娘找莫某何事?」
女子没有回答,明亮的双眼睨视桌前的板凳一眼后望向莫时秋。
莫时秋立即意会,忙道「在下失礼了,姑娘请坐。」莫时秋起身帮忙拉出板凳,女子坐下后将腰间的配剑搁在桌上,细声问道「你是不是要找傅七?」
莫时秋讶道「姑娘怎地知道?」
黄衣女子嘴角微扬泛起笑容道「你今天来找我爹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女子话声清脆,有如玉珠落盘。
「你爹?」莫时秋迟疑了一下,看到桌上的剑突然联想起来。「姑娘是『太乙剑庄』唐老庄主的闺女!」
女子单手托腮直视莫时秋的双眼,看得莫时秋颇不自在。「是啊,我是唐庸的独生女,唐玲玲!」
「原来是唐少庄主,失敬失敬。」莫时秋客套一番。
「你不是要寻找傅七吗?」唐玲玲再问莫时秋,言语间多了些质疑。
莫时秋点头「是啊,为了这件事莫某亲自走了一趟剑庄拜会老庄主,不过却没得到任何线索,到目前为止还是毫无头绪。姑娘有傅七的相关消息要告诉在下吗?」
唐玲玲柳眉轻蹙摇头「那贼人跟幽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行窃的过程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傅七能从贵剑庄层层高墙中盗走『太乙剑』,盗功的确了得。」
唐玲玲疑道「你见过剑庄的戒备吗?」
「没能通彻了解,只能从外观打量略知一二。」
听莫时秋如此说唐玲玲生起兴趣,道「莫大人可否略说一二呢。」
莫时秋好整以暇地道「贵剑庄几座大院皆以三丈高的密闭高墙阻隔,院与院之间设有钟塔,以供急事联络,高墙上设有铁篱及女儿垛防贼攀爬,上有如蜘蛛网密布般的巡逻通道,平时应该定时有守卫来回巡查,盗贼再有通天本领,也难以自由进出。」
唐玲玲听完赞赏道「没想到莫大人仅短暂略过便把剑庄的守备全看透彻了,搞不好你也有当盗贼的本领。」
唐玲玲掩嘴而笑,双眸弯成弦月,莫时秋受笑声感染,失笑道「我只是看到皮毛还没看进门道,要当贼还差的远呢。」
「不过莫大人分析的一点儿也没错,当初建造剑庄时的确也纳入防贼的考虑。除了你所说之外,剑庄各楼院皆为硬砖所建,所有的窗户亦砌成砖格,人员进出除了大门外别无他法。而『太乙剑』又是镇庄之宝,故被藏于隐密石室中,傅七能无声无形的盗走真得很不可思议。」
「隐密石室?」这回换莫时秋产生兴趣了。
「嗯,爹爹有些古董收藏极具价值,不免容易招惹贼子觊觎,所以当年剑庄重整时,特别请工匠造一间隐密的石室供存这些珍品。」
「这间石室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唐玲玲一双美目再度对上莫时秋的双眼,轻声道「石室没建在地上,而是建在主院的地底之下。」
「在地底下?」莫时秋疑问道。
「没错,而且唯一的出入口隐藏在爹爹的床炕之下,这秘密全天下除了建造的石匠外,就只有爹爹和我知道。」
莫时秋半开玩笑地道「这么说来我是全天下第四个知道的?」
唐玲玲点道「是啊,连来办案的应天府捕头我们都没让他知道。」
莫时秋不解「林青大人没到窃案现场,要如何办案?」
唐玲玲叹口气道「爹爹为防外人知道石室的秘密,只让林大人知道部分实情,犯案现场是临时找祠堂假装的。老实说,爹爹是不相信官府破得了案才会这么做的。」
莫时秋恍然大悟。「难怪我向老庄主表明来意后,他总是兴趣缺缺,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莫时秋突然灵机一闪「会不会是工匠泄的密?」
唐玲玲摇头「建造石室的老石匠早就去世了。」
听唐玲玲这么说,连莫时秋也没辄。「这么说来傅七从何得知有石室的存在?」
「这点我们也想不通。事情发生后爹爹倾全庄之力翻遍寸土,都没能找出任何蛛丝马迹,石室的门像没被开过一样,『太乙剑』就这样凭空消失。」
莫时秋心想内宫的戒备当比剑庄森严,『四海龙镇』都可以不翼而飞了,更何况是太乙剑?不过照唐玲玲的说法,傅七能找到石室盗出宝剑确实难以理解。
唐玲玲接续道「直到有一天夜晚,爹在书房发现一朵『黑梅镖』及一张要求换付五十万银两的纸条后,那时候才知道『太乙剑』是被傅七盗走的。」
「黑梅镖及纸条是事后才发现的吗?」
「是的,搜索当天并未发现,隔几天才出现在书房。」
「如此说来傅七事后又进入剑庄一次放置黑梅镖跟纸条!」这让莫时秋想起季勤曾说过黑梅也是隔日才出现在宫内,显然二者有相当的关联性。
「这没道理啊,照理说窃案后剑庄的守备应该会更加严密才对,傅七能来去自如再进剑庄放置信物,难道他真的是幽鬼不成。」
唐玲玲哂道「你相信有鬼啊!」
「当然不信,只是猜不透其中的道理。傅七他只盗走剑吗?」
「嗯,他只拿走『太乙剑』,其他的宝物全部都原封不动的留在原地。」
「这就更让人想不透了,我相信石室内其他的珍藏应该也价值不菲,如果他真的是为了钱,应该会一并盗走。」
「或许他只想要名扬立万而已。」
莫时秋想起东方晏也曾提出相同的论点,心想「难道这真是他的目的?」。
「我可以进石室看看吗?」莫时秋突然问道。
唐玲玲猛摇头「爹爹不可能答应的,况且你去了不就让爹爹知道我泄露了石室的秘密?这不是害我吗?」
莫时秋颓然向后倒靠在柱子上叹道「那就真的没办法了,连要如何寻起都不知道?」就在莫时秋摸不着头绪之时,唐玲玲突然道「其实有件事,但不知道实不实用。」
莫时秋弹了起来,身子前倾抓着唐玲玲的手道「管他实不实用,有事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