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现在有人站在天神的高度或者角度来俯瞰整个京城的话,那么他就会看到一场精彩的追逐和反追逐大战。
何晴野漫无目的地从微笑客栈所在的横向线玄武街拐入中干线朱雀大街。朱雀大街的分支中是美人海所在的美人街。
齐韩祎正无头苍蝇般在美人海和京东运河码头连成线的京城东区蹿来蹿去。京东运河码头是玄武街尽头的延伸。
滕仙冢正躺在马车里目的明确地从京城东门驶向滕氏米店京城店,滕氏米店在玄武西街,微笑客栈在玄武东街,它们之间被朱雀大街一刀砍下,于是玄武街成了两条近乎独立的大街。
如果赌博赌的是一种运气和几率的话,那么在京城这片繁华的街区内,这一场角逐大战恰好跟赌博一样,博的就是一种运气和几率。
不管是谁先遇见谁,都可以导致完全不同的结局。
骰子掷下了,就永远取消不了偶然。
……
滕仙冢的马车和奔跑着的齐韩祎正从街道的两头相向而行,一个向西,一个向东……在他们中间的是低着头快要走不动的何晴野。
三个人之间的距离在渐渐缩短,短到何晴野一个踮脚就能看到其中任何一者……
可是她却不能踮起脚了,因为脚痛……
在路边坐下来休息的何晴野,手拿一串糖葫芦认真的啃着,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马车铃铛声,她茫然的看向街道尽头,却从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艰难的走过来,然后……虚弱的倒了下来。何晴野一惊,赶紧跑上前,“麻姑,麻姑,你怎么了?”
麻清文听到呼唤,睁开眼睛,视线渐渐聚拢到了何晴野的脸上,“扶我,扶我去宁国府。”
“宁国府?找秦慕辰?”
“对。”
……
秦府的会客室中,今晚有一个稀罕的客人。
秦慕辰遥远的注视着近在眼前的顾繁华,那样美丽的人儿,高贵的气质,精致的五官,浑身上下都闪耀着光芒,可是这一切对于现在的秦慕辰来说却是那样的扎眼。他的心累了,他的人也老了,不适合那样的追逐了。他不想再成为她身后的那一个追逐者,所有的快乐只维系在她偶尔的回眸上。
她选择背弃的那刻开始,他也慢慢选择了放开……
秦慕辰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刚才她对他所说的所有话,此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们之间应该干净彻底。勇于承担痛苦和勇敢忘掉痛苦是他这些年生活的全部,但并不代表着他已经对痛苦麻木。
有一些伤疤不可揭,乃至不能碰……
顾繁华看着他冷淡的背影,满怀期待的心瞬间冰凉,回京的时候她还信心满满,现在却因为他一个冷漠的背影而浑身冰冷。无边的寂寞铺天盖地……
“是因为知道你跟了四皇子,我才会担任他的情报中转站站长的。只不过是因为慕辰你……”
秦慕辰没有反应。
“当年的我也被算计了,我也是受害者啊。是看到你崛起了,我才有力量再次振作的。是因为慕辰你……”
顾繁华的话让秦慕辰不舒服,他不喜欢她的“受害者”这个词,这里面包含着推卸责任的成分。
秦慕辰转身扬起目光,冷漠作答,“是的,我崛起了,成绩不菲,你也再次振作了,职权不小。这样很好。”秦慕辰不想再往下说了,繁华,你这是何苦?过去的错误已经不可能再次拿出来分析了,这样只会再伤害彼此一次,这样的相处,不辛苦吗?
心灰意冷之后,他能给她的不过是惯于冷漠的心。
这时,阿全走了进来,面色凝重,步履匆忙,秦慕辰一看就知道有情况发生了。“对不起,我还有要事。阿双,送顾小姐回府。”秦慕辰冷漠客气的将彼此已经很远的距离推得更远,无视顾繁华失望的神色,他转身便走。
顾繁华注视着他的背影,那么冷漠而坚决,满心的期待霎时变成了可笑的笑话。
他和她……真的只能这样?
……
就在滕仙冢的马车和齐韩祎快跑的脚步擦肩而过的瞬间,何晴野敲开了秦慕辰家的大门。
……
“秦慕辰,看看你干的好事,怎么说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十年了,就真的这么没有人性吗?”何晴野还没等秦慕辰完全走进来就开始兴师问罪。
“麻姑,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都这把年纪了,出去能混得好吗?又没背景,也没手艺……”
“不是问你。”秦慕辰冷冷打断她,他现在没有吵架的心情。
“那……什么……”本来气势汹汹为受压迫员工维权的何晴野在看到秦慕辰沉稳的气质后,不自觉中就收起了讨伐之心。
阿全示意其他人退出去,然后站到了秦慕辰的身后。这时,歪倒在椅子上几近虚脱的麻姑开口道:“爷,四殿下……四殿下派人到游庄去了,说是要接二小姐。奴婢……奴婢随口,随口撒了谎。”
秦慕辰神色微动,道:“你怎么说的?”
麻姑的目光变得歉疚,她说道:“奴婢……奴婢说二小姐离家……离家出走了。”
看着麻姑懊悔的神情,秦慕辰淡淡道:“你做得对。”
然后他直起身,轻声叹道:“去叫大夫。”
阿全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了,带回一个白须老头,老头粗粗检查了一下,发现麻姑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疲劳过度又长时间没有进食,休息一晚就没有大碍了。白须老头叫人搀扶麻姑下去休息,自己告辞去开药方,并吩咐药童准备熬药。
从大夫进来开始,秦慕辰一直背对着这一切,他在深思,他在烦恼……问题变得相当严重了,麻姑自从被赶出秦府后就到了秦慕辰的祖母家。麻姑是秦小姐的奶娘,自然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全知道。这一次,真的到了纸包不住火的地步了。
急上加急的,麻姑直接说秦小姐离家出走了。可是,哪里会有一个离家出走的秦小姐呢?
秦家小姐是不可能一直离家出走下去的……如果因为追捕而倒出五年前的往事……
秦慕辰此刻脑袋里真是翻江倒海……爷爷的病情虽然时好时坏,但是已经度过危险期了,秦可沁虽然没有母亲,但是他有他这个“父亲”一样可以顺利成长,他们一家人本可以……
突然的,秦慕辰看到脚边有一个小小的影子……
何晴野?
无依无靠,无父无母,没有家没有来历……突然间,秦慕辰生来固化的脑筋离奇思维逆转……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冒名顶替……对,何晴野!爷爷错认的孙女,秦可沁喜欢的“娘”,连阿全都说过,她很像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