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珈睁开眼,入眼的是正坐在窗台上弹琴的澄。
窗外,天际刚刚放射出的几缕光线似乎都照射在了他的脸上,令他本就美好俊秀的五官上散发出圣洁的光辉来。他黑色的长发披散着,晨风轻轻地吹抚着它们,却一丝也没有吹乱,更象是在梳理。
胸口的疼痛令她皱起了眉头,伸手摸去,不但有人为她穿了衣服还把伤口包扎了起来,涂的药粉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举起双手,被指甲弄破的掌心也包扎了,还有额头和脸颊。
“能起来吗?”澄感觉到她的苏醒,停下了手,声音冷冷的,但望着她的眼眸中却有温暖的火苗。
“可以。”白珈本就是军人,身体也没有受到重创,之前的晕厥不在于身体因素,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原因。屠刀之下几番惊险,接着是哀伤凤息梧的处境,而那“帝奴”两字更是雪上加霜,终于击溃了她。
“把粥喝了。”
白珈在床边的桌子上找到了那一碗粥,里面有个剥了壳的蛋正半浮着。她没有多说什么,捧着碗喝粥。一口一口地吞着,泪水却不争气地滴落在碗里,她硬咽着,一碗粥喝得比吃药还困难百倍。当最后一口入肚时,她抬起的眼眸已没有泪水,一如往常的坚韧。
“穿上这衣服跟我走。”他赞赏地看着她,指了指床脚的一件黑斗蓬。
斗蓬很宽大,那帽子更象是一个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穿着这样的一件斗蓬,不要说认出她来,就连她是男是女都分不出。
澄带着她穿过帝宫的一道道院子,最后到达女帝的寝宫外间,白珈就是在那里看着凤息梧的离去,然后被烙上“帝奴”两个字。但这次,女帝没有让她等两个时辰,因为她正坐在锦凳之上,将玉足伸在叶枫的怀中,叶枫正专心致志地用支软毛笔为她涂染指甲。玲珑可爱的雪白纤足上,那一枚枚的指甲也是修整得如宝石一般的华丽,那艳丽的红色如在足尖开放的一朵朵的玫瑰花儿。于明侍立在后,正在替她挽着发髻。
没有看到凤息梧,白珈松了口气。
她不忍看到英姿飒爽的少帅,沦落到替女帝染甲画眉的境地。他是个将军,驰骋沙场,挥刀迎敌才是他该做的事。
“按照息梧的提议,你以后就是我的替身,也是我的玄武。”花宓篁脸颊之上还留存着可疑的红晕,不知是胭脂还是温存后的残春?“外人都知道我最宠于明他们三人,却不知道他们除了是我的男人外,也是我的贴身侍卫:青龙、白虎、朱雀。而你,将是我唯一的女侍卫—玄武。”
没想到传闻中女帝身边的神秘保镖原来就是被世人所不齿的男宠于明、叶枫、澄。不用她介绍,光看他们衣着的色彩也能一一对号入座:青龙于明、白虎澄、朱雀叶枫。
更令白珈想不到的是,她作为女帝痛恨的人,竟也能成为她的侍卫。凤息梧的话对女帝来说如此有份量吗?
“别想对我做什么噢,你的那个哥哥白岩在我手中,只要我一不高兴,他会很惨的。”她挑着眉冷冷地看着白珈。
白珈心中一抖,想起了哥哥苍白瘦弱的样子,牙齿咬住了下唇。
“我哥哥只是一个病人。”她没有求她,知道求也没用,但还是忍不住呻吟一般地说着。
白珈三岁失去双亲,是年仅十岁的哥哥将她拉扯大的。哥哥是如此的爱她,哪怕只有最后一口吃的也是省给她吃,多少次看到哥哥昏倒在门口,怀中紧紧捂着乞讨来的残食,宁愿饿晕了也不舍得先吃一口。只因为,这是留给他心爱的妹妹白珈的。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哥哥的个子异常矮小,也因此总是病弱的。白珈顶着哥哥的名字参军,是为了那笔入伍费能为哥哥医病,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害了他,让他落入了女帝的手中。
“那个跟病耗子一样的男人,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女帝打量着她的眼睛,似乎不能理解他们间的感情,“算了,不管怎样,我只要你知道,如果不老老实实地做事,白岩会生不如死的。”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平日里,你是我的侍卫之一,遇到我不喜欢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时,你就是我的替身。”花宓篁将玉足从叶枫的怀中抽出来,伸直了仔细端详着,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另一只脚也伸了过去。“比如说,去见狼主哥舒赤鱼。”
“狼主?!”白珈倒吸了口冷气。她没见过狼主,但民间特别是军中兵士,向来把哥舒赤鱼说成是有三头六臂、生吃活人的怪物。这种传说当然是夸大的,不属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哥舒赤鱼能一统草原十三部落,杀兄弑父,活埋生母,他的冷血残暴是真的。而他一统草原后,手下的十三王也是个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无论哪一个拎出来,都有一段血腥的传奇。
“有细作来报,庆帝甘达正派使臣去草原面见狼主,如果,让他们结成联盟,大致帝国将背腹受敌。”女帝道,“我要你先庆国的人与狼主签署联盟协议,如果任务失败,后果你是知道的吧?”
后果?无非是死而已。
白珈不怕死,但她不想哥哥受连累。而瓦解庆国与狼主的协议,就算没有女帝的威胁她也会尽全力的。因为,这关系着整个帝国的安危,如果危险到来,她的凤息梧作为帝国最重要的将领之一,将是首当其冲,那些往日与她相处过的营中军士都会面临苦战。
“什么时候出发?”
“两天后。这两天里,你就跟在我身边,这样便能观察我的言谈举止及在我身边出现的人物。”
“我以陛下的身份与他签约吗?”
“当然。哥舒赤鱼是个多疑狂傲的人,份量太轻的话,他只怕连见也不见的。庆国派出的是一位王爷,王爷虽尊贵,怎么及得上大致女帝亲临呢?!我还真想看看那时狼主与庆国使臣会以怎样的表情看你。”
无论是狼主还是庆国的人,都会被吓一跳的。
大致帝国向来将帝君严加保护,特别这一届的帝君又是一个如花的少女。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有胆量亲赴草原去见恶名在外的狼主。
“他们凭什么相信我是陛下?”
“凭帝王印鉴。”女帝眯缝了下眼睛,扫了扫她的那几个男人,目光落在澄的身上。“印章由澄保管。”
“是,陛下。”澄躬身领命。
发丝已整理完毕,玉趾上的染甲也已完成。女帝站起身来,对着大铜镜照了照,向他们道:“好了,该早朝去听那群老骨头饶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