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慢慢变得低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紧闭着眼睛,摇着头对木木说:“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们都在骗我,你们在骗我……“他一下子甩掉了自己的“王冠”。头发散乱开来,发疯般用拳头捶着地面。
眼泪哭干了,他就开始发呆,一会儿,他微笑地对木木说:“我相信,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走了,另一个也坚持不下去了……”
木木说:“不会的,王子,我们还要回家呢,王子……”
“家?我们的家在哪?”他苦笑着。
木木用手指着海的那一边,向天歌用力望了一下,笑了起来,苍凉的笑声随着海风飘向了远方,随后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木木托起他的身子,沉甸甸的,很软……
木木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大王子怎么就这样离开自己了?离开世人了?他心中充满了不满和抵抗的情绪,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愤怒。
法老带领当地的人们闻讯而来,跪在了地上,他双手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拐杖,朝向太阳。开始默念着他们为人超度的咒语,人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跪在那里为大王子祈祷。太阳变得颓废,无言地望着这里的一切。
“哎!大王子就这样死了。”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木木抬起头一看,竟是云上尘。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师傅了,木木看见他,内心涌出一阵激动。
然后,他轻轻地把王子放在地上,走到云上尘面前,跪了下去,愤愤地说道:“我该怎么办?”
“善良和懦弱结合往往就会出现悲剧,大王子他一心向善,但做事软弱,没有手段,小王子和法师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所以才会有这种结局……
“其实,大王子的前身是一个梦。有一次,天堂里的一只蝴蝶飞得累了,于是就栖息在了一朵花上。那只蝴蝶不知不觉中做了一个梦,而那个梦竟然正巧坠落到了人间,于是转世成了人。刚刚,天堂里的那只蝴蝶突然苏醒了,所以说,大王子就要重新归宿到天堂里去了,你也不必太伤心……”
“何况,一个民族的前途和命运,不是去看他的英雄。而是看这个民族的绝大多数平凡人,究竟以什么样的心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当是非已经颠倒,人们都麻木不仁的时候,一切就会沦陷……所以我深信,埃及人会走得更远,尘央帝国固然强盛,也会物极必反!”说到这里,他仰望起天空,长叹一口气。
云上尘接着从怀中拿出一颗草儿,愤恨地说道:“既然没有希望了,那留这‘冬虫夏草’还有什么用?!”说完,他用力一攥,那棵草儿就被他捏成了粉末,继而从手中散落,风把它吹成一阵烟雾,慢慢地消失了。
然后,他又从身后抽出一把剑,扔到了木木的面前,说道:“这就是‘七星伴月’!上面的月亮代表大西洲,七颗星星代表了世上的其他七大洲。天神用它镇世,就希望人们和平共处,共同守望一个家园。既然人们互相残杀,要它又有何用?!”
木木在那里思索着。
突然,他低头对木木喝道:“法师和花灿很快就会来杀你,你以为你打得过他们吗?”
木木无力地摇摇头。
“站起来!从地上拣起这把剑!不要像个懦夫!”他大声道。
木木晃晃地站起来,云上尘一脚把木木踹倒在地上,怒骂道:“像什么样子,坚强点!给我重新爬起来!”
木木一下子从地上跃起,站在他面前,他厉色说:“拣起这把剑,快点,没用的东西!”木木把剑拾在手中。他又正色说道:“下面,我们来比武!”
木木早就习惯了他的招式,一直跟他比武从小到大,于是就像往常一样同他过招。
突然,他甩手打了木木一个耳光,生气地大叫:“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心不够狠!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的用心呢!正义被邪恶践踏了!你要用你手中的剑将邪恶势力击得粉碎!不能够心慈手软!手软就是无能,就是纵容!现在我就是那个可恶的法师,那个败类的花灿,你立刻把我杀了!!!”
“什么?!他要我杀了他?”木木大脑立刻乱了逻辑。
他此刻的表情又憎恶又怪异,浑身发颤,木木不敢去看他的那张脸,他冲到木木面前,又甩了他一个耳光,接着又把他踹在地上,木木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很痛,一种被侮辱的感觉……
他看木木没有动,立刻又跑到他面前,用两只手卡住他的脖子,木木喘不过气来。“你把我杀了!快点!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无能又懦弱!怎么战胜邪恶?”
木木艰难地喘着气,脸憋得通红,他望着师傅那张扭曲的脸,突然间从心底涌上了一股力量,他一咬牙,拿剑的那只手开始使上了力气。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木木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用剑刺进那个人身体的一刹那,那一刻他准确无误地把剑插入了那个人的心脏,一切伦理无影踪,一切道德都低贱,仁慈开始荒谬,残忍是一场刺激的儿戏。他变成了一个杀手……
那个教会他绝世武功的人,那个除了妈妈之外和他最亲的人,那个教会他是非黑白、教会他明白宇宙苍生的人……
木木终于把剑直直刺进了他的身体。然后,又洒脱地拔了出来,这一动作完成之后,他真正长大了……
木木这才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到来之后,一切却又是那样的平常。
云上尘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流着血,面上舒展起了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笑,这是他另一隐藏的一面。
原来他那个一生唯一的笑容,一直都在内心保留着,直到现在……
木木把他放在怀里,他用力地说:“你终于可以抛弃世俗偏见,肯下狠手了,只有这样剑法才能所向披靡,这是最高境界的必经阶段。也只有这样,你的心才可以真正的狠下来。我死之后,不久,帝国就会沦陷,沉入海底,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我答应你。”木木镇定地说。
“复活节那一天,建造一千个石人像,竖在岛上,面朝着苍穹观望。以告诉天神,我们一直在守望……这样或许几万年以后又一个复活节,我们的文明还会重见天日。对了,别忘记把眼泪也雕刻到上面……还有,就是找人把幽幽谷里的那颗悠悠树砍下来,用它的树身做成一只大船。再找一个非常善良的人,让她向世人传道,来解救这个世上还可以醒悟的人。”
“嗯,放心吧,我会做好的。”
他轻松地一闭眼,说:“那我就放心了。嗯,孩子,还有些事情,我想还是你妈妈告诉你为好,但是帮我告诉你妈妈,我没有尽到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我……我……我对不起她,但是我永远都会……会爱她……她。”
他颤抖地摸着木木的头。突然仰天长啸,大声说道:“修行的道路上,一旦领悟到人间的一个‘情’字,便是自己的死期!!”
他彻底闭上了眼睛,脸开始发绿,浑身冰凉,慢慢的,身体化成一片绿水流入大海……
后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花灿、蓝玉姬还有法师高傲地站在木木面前。此时花灿已经是尘央帝国的国王,他戴着王冠,穿着长袍,后面跟着一队人马,他傲慢地对木木喝道:“你和大王子本来奉命来侵占这里!现在竟敢违抗命令与他们一同生活起来!这是死罪,快点磕头求我,或许我还会让你死得好看点!”
木木张口便骂:“你这个败类!大西洲能有你这样的‘国王’,是它最大的不幸!你为了争权夺势,六亲不认,丧尽天良,恶贯满盈。你会不得好死!”
这时,花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接着又命令身边的士兵道:“去!把她给我带上来,我就不信,他今天不给我跪下!”
然后,两个士兵就把一个妇女拖到了花灿面前。木木定眼一看,竟是自己的妈妈!
妈妈柔弱的身体被他用右胳膊拖着,左手拿着一把匕首,抵住妈妈的脖子。
那一刻,木木感觉天都要塌了,茫然无措地呆站在那里……妈妈只深情地望着他,没有开口讲话,没有急切和慌张,只是眼睛布满忧伤,暗淡而颓废。她的脸似一张枯萎的落叶,表情被悲哀浸染得淋漓尽致。木木仿佛就在那一瞬间,读懂了她一生的寂寞和无奈……`
蓝玉姬也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小声说出了口:“姐姐?”这不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姐姐吗?怎么她会被带到了这里?
木木吃惊地喊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彻底地愤怒了,气得浑身发抖,把“七星伴月”握得紧紧的,冲花灿说道:“你快点放了我妈妈!快点!”
“除非,你给我跪下磕头!”花灿笑嘻嘻地说。
蓝玉姬这是才明白:原来这个少年竟是姐姐的儿子!毕竟姐妹情深,她也不想自己的姐姐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于是就向花灿解释道:“慢着,这个夫人是我姐姐,先别伤害她,让我来劝劝她,让她降服于我们。”
谁知,花灿一扭脸,竟然这样骂她:“滚吧你!为什么要别伤害她?你以为你是谁,她是你姐姐又怎么样?你算个什么东西?告诉你吧!我早就玩腻了!”
他这几句话就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把她淋得有点儿清醒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来就没有哪个男人这样骂过自己,而这个男人,竟还是她已经指望托付终身的人,是那个可以给她一切名利与地位的人,她呆呆站在那里,望着花灿。迷茫地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少装糊涂!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恶心!你滚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花灿不屑地骂道。
蓝玉姬一下子哭了,她太伤心了。她之所以果断地背叛了暮长流,就是因为她看到,跟着花灿更有前途。而现在呢?只剩下一堆臭骂。她哭闹着来到花灿面前,撕他的衣服,生气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今天和你拼了!”
不料,花灿不买她的帐,一脚把她踹出了好远。
蓝玉姬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两眼狠狠地望着花灿,咬牙说道:“他妈的!从来只有我玩弄别人,还没有人这样玩弄过我!今天,我就杀了你这个王八蛋!”
说完,她就从地上跃了起来,想使用自己的功力。不料,她刚一运气,突然感到一阵不舒服,倒在了地上。然后就感觉肚子了翻江倒海一般,越来越痛。这时,她才明白了,原来是自己怀孕了,是花灿的孩子!怀孕时是不能动真气的,而刚才她一运气,立刻伤了身子,她趴在地上,脸上的汗珠直往下落,刚才用力过大,受的伤很重,她感到非常痛苦,不禁地叫出了声。
她在地上扭曲着身体,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她的世界就此颠倒了。剧烈的惨痛让她死去活来。
她其实也是个很精明的女人,知道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可她走一步,算计一步,算到最后,算到了自己。
此刻,她心中有愤怒,也有悔恨。她终于明白,那次姐姐对她讲的话的意思了。她也是一生都在寻找幸福,只不过她被尘世侵染了,缺少了一颗善良而美好的心。她后悔啊!她终于知道,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是由于她的虚荣和贪婪,她终于知道,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她哀伤而可怜地喊着:“姐姐……姐姐……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啊!”
木木的妈妈看见蓝玉姬终于醒悟了过来,也流出了眼泪。再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内心也是无比伤痛。哭着对蓝玉姬回应着:“小姬,小姬……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这时花灿把刀子又用力地往白玉姬脖子上一按,笑着命令木木说道:“你快点给我跪下啊!要不,我立刻就杀了你妈妈!”
白玉姬望着木木,只是那样无言地望着他。又望了蓝玉姬一眼,坦然一笑,然后一闭眼睛,用力把脖子向匕首上一抹。之后,木木看见了鲜红的血,痛苦的泪……
木木的天空就此塌陷了,他几乎窒息,拼命地朝妈妈跑去……
花灿看到木木痛苦的样子丢下白玉姬就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法师突然把剑一下子送进了花灿的胸膛。然后,又爽快地拔了出来,鲜血放肆地喷到空中,花灿闷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法师“嘿嘿”一笑,面带笑容地看着花灿,花灿发抖地捂住自己胸口,用力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
“杀了你,回去之后,我就是国王!”法师阴险地说道。
花灿吐了一大口血,恼怒地说道:“原来,上次你让我策划政变,有更……更大的预谋!算……算你狠!”
法师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肯甘于做一个什么国师吗?实话告诉你吧!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从我踏进尘央殿堂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待,我早晚要把这里的一切据为己有!我才是世上最伟大的人!”
花灿漠然地一摇头,也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让人感到恐怖。然后,他笑尽了最后一口气,一下子哭了起来。他已经无法呼吸,只在那里默默地流泪。最后,猛地一抬头,望了一下天空,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