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转眼已至四更。
乔信、刘武都已睡熟,孟毅正打坐修炼,运气通脉,却忽然吐一口气,微微苦笑。
这名列筑基第三脉的阴桥脉,他已经花了一个月时间,仍然未能打通,不禁心想,无怪叶馆主一直未能通过第三脉。
这时,斋舍外忽然一阵草动。
孟毅立即散气,停止修炼,自窗口一跃而出。外面繁星漫天,深沉的夜色中,站着一个高瘦男子,正是罗影。
孟毅见到是他,松了一口气,道:“罗大叔,有事吗?”
罗影笑了笑,说话干净利落,道:“这颗七玄丹,是城主上次买来的,他让我送给你,七玄丹是宝丹,灵气充沛,对你的修炼,一定会大有裨益的。”
孟毅先是一惊,继而哭笑不得。
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一直在为得不到七玄丹大感可惜,而那天买下七玄丹的人,竟然会是城主,而城主买七玄丹,又是为了送给自己!人间至巧,莫过于此。
罗影道:“孟公子,收下吧。”
孟毅回过神来,心中感动,却也并不矫情,直接收下,道:“谢谢你,罗大叔,也请代我谢谢城主。”
罗影点了点头,随后一步飞掠,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孟毅回到斋舍,收好七玄丹,回忆起了《百宝录》上的内容:
“七玄丹,上上之灵物也,朱霞果、千年人参、青灵芝,三大灵物,取精华,融炼百日,方成此丹,丹中灵气,可润泽人体,通经脉体络,然其灵气过大,肉体凡胎,难具全部灵气,故而极易浪费,正确服法,需以集月华灵力之晨露,聚一千零一珠,融化此丹,再设法注入血脉,融于血液……”
……
第二天,晨露未浠,天光初透。
青山城郊外翠林成荫,百鸟飞鸣,青藤抱石,蓝田生烟,虽是人间四月,但芳菲却还未尽。
一只燕子盘旋低飞,弯弯双翼剪刀也似,飞过叶旁,带起的流风吹落了一颗露珠,露珠遥遥坠下,晶莹剔透。
滴答!
露珠坠入了碗中,水声入耳,漾起一阵涟漪,原来,那碗中本已有了一碗的水,清涟晃漾,碧透生光。
而那手持大碗的,正是孟毅。
“第一百零三颗,这样下去,十天之内,我必定可以收集到一千零一颗晨露。”
孟毅自言自语着。
七玄丹可遇不可求,如此宝丹,他自然不会浪费,所以按书上所说,趁着清晨,来郊外收集露珠。
孟毅抬头,见东方祥云渐起,山顶流金,知道朝阳将出,于是护好那一碗晨露,向斋舍而去。
……
正午,孟毅扫完地方,就捡了一根木棍,寻处空地,准备继续练习城主的“封天七式”。
“孟毅!”
这时,身后传来女声,清脆动听,孟毅回头一瞧,正是叶雨璃。
只见叶雨璃一身白裳,清清丽丽,像初入凡尘的仙子,笑靥如花,道:“如今我懂得内劲了,咱们用上内劲,继续比剑!”
孟毅正觉一个人练剑无聊,听她说要比剑,心中大喜,于是点头答应。
很快,二人来到了那处草地上。
叶雨璃扔了一把木剑给孟毅,柔声道:“以后练剑用这个吧,木棍怪难看的。”
孟毅莞尔,道:“只要能够胜过对手,无论什么兵器,都是好兵器。”
孟毅是随口一说,叶雨璃却当是他挑战自己,于是扬剑,清纯笑道:“我才不会让你胜呢!”
当即化用内劲,注入剑上,向孟毅攻来,同时不忘提醒道:“孟毅,我这一剑动用了真气,你自己当心。”
孟毅心想,你的经脉都是由我通的,若同样动用真气,我自然还是强过你。
虽是如此想着,但他却并没有使用内劲,而是挥起木剑,剑尖抵住叶雨璃剑身,挽出一个剑花,叶雨璃的剑顺势而动,即便含着内劲,攻势也仍然被他轻易化解。
能有如此效果,一半是因为封天七式的确厉害,另一半,则是因为叶雨璃初开经脉,运用内劲并不娴熟所至。
当初千琉助孟毅通了一脉,为让孟毅把内劲用熟,可是命孟毅足足砍了三夜的树。
两人这把一边斗着,一边说话,虽是满头大汗,却也乐在其中,不知不觉,就已经夕阳西下。
其时,青山衔着半边红日,天边一片壮丽流辉。
叶雨璃香汗淋漓,收回木剑,笑道:“孟毅,你平日里看起来呆呆的,实力却很强呢!”
夕阳下,漫天金霞为背景,衬得她美若天仙,净白衣裳,也被晚辉渡上了金边。
孟毅不觉有些痴了,回过神来,小脸一红,道:“我是修士这件事情,请你不要与别人说起。”
叶雨璃笑道:“知道啦,这句话你已经重复无数遍了,我耳朵不起茧子,你舌头也该起了。”
孟毅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便道:“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吧,免得叶馆主担心。”
叶雨璃蹙眉道:“他一心忙于管理武馆,才没有时间去担心我,对了,孟毅你先别走,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孟毅没来得及问清楚,便被叶雨璃拉走了。
这丫头有了内劲,不会用在剑上,拉人时,却用得十分娴熟。
今夜皓月皎洁,白如玉盘,月上斑点稀稀可见,仿佛一伸手,就能够触摸到一般。
叶雨璃带着孟毅来到了一处山顶,山上林木稀疏,地势高拔,放眼望去,漫天星海尽入眼中,满城楼舍尽在脚下,偶尔柔风吹来,漫天的星斗,似也跟着晃动一般。
叶雨璃在山顶坐下,小手抱着双膝,遥望星辰,水灵眸子又大又亮,不知在想着什么。
孟毅不知为何,只觉得心砰砰直跳,也随她一起坐下,问道:“叶姑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叶雨璃道:“一起说说话。”
孟毅哑然良久,却再也找不到话题,问道:“说什么?”
叶雨璃沉默,似也没有话题,便道:“那、那便陪我坐坐吧。”
“嗯。”孟毅点了点头,坐在她身边。
山风徐徐吹过,送来她的体香、她的长发,甚至是她那微妙而不可言的心思,天地间,万物都静了,仿佛只有那山风和两人的心是还在动着的。孟毅从没有这种感觉,叶雨璃亦是。
繁星漫天,月色如水,山上飞出了萤火虫,仿佛是地上的星,柔美流丽,绕着两人盘旋而飞。
少年少女,是这片星河的中心。
不知过了多久,叶雨璃站了起来,迎着晚风张开双袖,纯白袖口随风飘动,像是两展长云。
叶雨璃美目流彩,碎着细细密密的星光,道:“孟毅,你有过和我一样的感觉吗?”
孟毅心子一跳,瞧着她长发飞舞,俏脸胜雪,问道:“什么感觉?”
叶雨璃却不回答,指着天上的星,道:“你看,那两颗最亮的星星,今夜终于聚在一起了,小时候我娘经常陪我上山来看星星,但它们都是离得很远很远的。”
孟毅道:“你真是心细,我以前也很喜欢看星星,却从没有注意到过它们的离合。”
叶雨璃轻轻一笑,脆若银铃,但见皓月当空,星斗迷蒙,不觉微微出神,回过神来时,却已目含晶珠,道:“我娘去世以后,爹爹忙于各种事务,你是第一个陪我上山看星星的人。”
说完,又回过头来,美眸含笑,秋水盈盈,孟毅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忽听叶雨璃叹息一声,道:“不知为何,我与你在一起时,就会很开心,就算是这样站着,一句话不说,心里也会暖暖的,像是小时候做梦时,踩在云朵上面似的。”
孟毅听她说着,只觉心越跳越快,双颊发烫,晕沉沉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良久,他才问道:“难道与其他人在一起时,便不开心吗?”
叶雨璃道:“不一样的,总之……总之你与其他人不同,你是独一无二的,但他们在我眼里,却都是一样的,就算和父亲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开心,像是踩着云朵似的……”
月色下,她俏脸更白,齿若编贝,五官精致得不似人间之物。
孟毅瞧着她,不觉得有些呆了,只听得心跳声,在体内砰砰回荡,山风再如何清凉,也吹不走他心里的热。
忽然,叶雨璃和起藕臂,将他抱住了,他甚至感觉到她的体温,和那一样快的心跳。
孟毅心头微颤,正要说话,却听叶雨璃涩声道:“别出声,我只想这样抱抱你,好吗?”
孟毅脸颊褪去了红,却神魂颠倒的点了头。
他感觉,自己同样也踏上了云朵,飞在星河下面。
天上繁星如海,皓月在里面浮浮沉沉,孟毅的心仿佛也如那皓月一样,在星海中浮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