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住处,善致一个人正看电视,聚精会神。
也有这闲情逸致了?还没有达到相濡以沫的程度?
道路还是有些艰难,而且……。他转过身欲言又止。
出了点意外?
是那样。善致慢慢坐下来,你知道他是有过一个儿子的,当然也没什么,但今天却让我撞上了,他刚从他爸爸那里回来,看来是要住几天。我那时正在屋里,当然也没什么,只是沉默,可以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是沉默,因为她似乎究竟还是没想彻底与我应保持一个什么样的距离,什么样的关系,但她却沉默,我便也只是坐在她的对面,真的像个与她年纪相当的男人。而我确是捉摸不透她,甚至她难过的表情,我看着她流泪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什么感受,也不知道她的感受。然而她流泪而且缄默不语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看出她的内蕴,你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这个样子,多么可人只有你自己联想。我也确是看不得人流泪的,即使是别人迎风liu泪我都会为她难过一阵,无法遏制。
我也只是沉默。继续听他说。
然而我替她擦眼泪时或者正刚要去擦时,她儿子回来了,称呼和声音能听得出来。我以为她会恐慌,甚至我那时我自己都想好了她甚至我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但并不是畏惧,只是人本能的恐慌。但是她很镇静,或者说根本就是若无其事,波澜不惊。她甚至连眼泪都不擦,缓慢地说,这些你都看到了,迟早的事。然后便站起身去开门。
而我也只是坐着,和她沉默时一样的沉默,只是没有眼泪,而且也根本不会那样。小孩子十多岁的样子,表情很惊愕,当然这些是我早想出来的,甚至我在沉默时都在大脑里放映着即将要出现的这个画面。小孩子没有看我,而是看他妈妈。她拉着小孩子说,叫叔叔。当然这是我所高兴的,也是我所没能想象出来的,我确是很高兴,因为她毕竟没让他叫我哥哥。只是我那时惊愕了,因为小孩子确是叫了我叔叔。我看着她脸上的眼泪,的确感到我也要流泪了,很美好的感觉。确是那样。
我像听了个冗长的故事一样,说,然而,这不是很好吗?
然而我现在却觉得似乎很不太好,隐约觉得。因为我晚上和那个小孩子睡在一起的时候确是看到他身上有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他的枕头夜深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水份,但是他白天却什么也没说,除了安静而微弱地叫了我一声叔叔,而我那时也没有看他的眼神,甚至没有敢看他的眼睛,我想也应该是忧郁而充满泪水的,他确是一个忧郁的孩子,不到十岁的年纪,对他接受不了的事没有丝毫的反抗,甚至没有表现出不平和气愤,他是那样没有棱角,一个性格上应该满是荆棘的年龄。他甚至在夜里还像羔羊一样对人依偎,当然,他还是一个孩子。而我却觉得难过,准确地说,我没有怎么难过过,从来没有。
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当然我什么也没于她提及,因为我确是不愿意看到她沉默得近乎病态而且满面都是眼泪的画面,我确是不想让她难过,因为她经历的痛苦已经不少,甚至她身上也不比小孩子身上的伤轻,但尽管这样我不想对她说,不想让她知道,或者说不想让她知道那么早,因为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也或者,善致停顿了一下,也或者她早就知道。
我深呼了一口气。或许。我说,现在怎样打算?
当然也没什么打算,暂时。
祝你好运。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