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转眼就进行到了尾声，蓟斐然一曲唱罢，粉丝们还陶醉在他的歌声里无法自拔。
斐然擦了擦汗，拿起放在舞台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声音已经微微有些暗哑：“再次感谢大家今天来到这里来听我唱歌。”他俊秀的脸庞上浮现出略带羞涩的微笑：“社长告诉我要开演唱会的时候，我一直在担心万一没有人买票怎么办呢……今天看到有这么多人支持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太幸福了。”
听见他的话，粉丝们用尖叫和掌声来回应了他。
斐然依序走向舞台四角，对着四方的观众席一一鞠躬，然后回到了舞台正中央，接着说道：“今天站在这里我真的特别激动，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举办演唱会，还有一个原因……”他转过身，看着身后映着自己背影的大屏幕，胸中一热，眼眶微微湿了。
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转回来面对观众，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缓：“也许大家知道，我的爷爷、同时也是我经纪公司的前辈——天蓟中的蓟鸢也曾站在这里唱过歌……”
这一次，粉丝们的叫声格外响亮，许多人看到屏幕中斐然泛红的眸子，也不禁随他红了眼眶。
听见粉丝们的反馈，斐然明白他们也与自己拥有同样的心情，终于忍不住哽咽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忘记天蓟、没忘记蓟鸢……”他背过身去抬起手臂，迅速用已经汗湿的衣袖将眼角的泪擦掉，再转回来时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
“说实话，爷爷去世时我才五岁，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跟他有关的事了……唯一记得清楚的是，他每天都会哄着我午睡，等我醒了，我们就会开始练电子琴。我那时太小，识谱都有些困难，但他却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教我，而且还深入浅出地告诉了我那些乐谱背后所蕴含的情感……我想自己会把那段练琴的时光记得这么清楚，一定是因为那是自己很快乐的一段时光吧……”
听着观众席里隐隐传来的阵阵抽泣声，斐然用力眨了眨再次开始雾气氤氲的双眼，逼自己扬起笑，语气轻快道：“今天在这里，我想把这首歌送给爷爷，送给永远的传奇——天蓟！”
他一扬手，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
“这个版本……”早已哭成泪人的梦琬从音乐中听到了轻微的杂音，不由得一愣。
“阳台的玻璃窗／映着漫天星光／夏风拂面／唤醒了记忆中这十五年……”这句歌声一出现，全场都沸腾了：“鸢！！”有人哭着撕心裂肺地喊道。
梦琬的泪水早在前奏响起时便再次决了堤。是的，这就是40年前，天蓟二人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唱的那个版本的《告别不说再见》，而现在他们耳边听到的正是蓟鸢最后的歌声。
斐然紧紧握着话筒立在舞台中央静静聆听蓟鸢温柔的歌声。这在他出生之前便被病魔夺走的声音，让他脸上两行清泪“簌”地落下，无声地坠落地面。
快到了……下一句就是……
所有人都揪紧了心，不忍心、却又不得不重温蓟鸢没能唱完的那一句歌词。
然而，他们这一次却不用再体会那令人心如刀割的遗憾。就在蓟鸢的声音消失的同时，斐然开口接下了后面的歌词：“日月流转／世事变迁／幸好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坚持走到今天／跌倒了碰得头破血流／也还有力量保持笑颜……”
他那带着哭腔却与蓟鸢如出一辙的歌声，让所有流泪的、未流泪的人们，都露出了欣慰的笑颜。
经过40年光阴，这首歌，终于完整了。
最后的这半个小时，梦琬与现场所有天蓟的粉丝一样，眼泪一直都没有断过。等散场后走出场馆，她才发觉眼睛疼得几乎睁不开了。
林野让他们在路边等他把车开来，梦琬便坐到了路边花坛上，闭着眼睛休息。
“你哭得也太夸张了吧。”
身边传来一凡的声音。从他的声调里她就能想象出这家伙说话时投向自己那鄙夷的神情。
梦琬闭着眼将头转向了他的方向：“一点都不夸张好吗！全世界的天蓟粉看到今晚的场景都会哭得跟我一样的……哦！”她话没说完，一片湿湿凉凉的东西突然盖到了自己的眼皮上。
她伸手一摸，指尖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布……手帕？”她猜道。
“记得洗干净再还给我。”一凡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
他是把矿泉水浇到了手帕上来给我冷敷吗？梦琬略有些惊讶。这人……明明很细心却总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这就是传说中的傲娇？！
梦琬将头转了回来，扶着脸上的手帕，唇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好。”
一凡看着她唇边的笑，脸有点热，不过还好她看不见。他喉咙里哽了一句话，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想把它吐出来。他想了想，先问道：“你为什么想进演艺圈啊？”
“因为我喜欢唱歌啊。”梦琬连想都不想就立刻答道：“进了这个圈子可以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认识好多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人，这样的人生不是很棒吗？”
这家伙，该说是单纯呢，还是一根筋呢……一凡看着她那满脸幸福，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生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名为“宠溺”的表情，又问：“你家里人没有反对吗？”
“他们都挺支持的。我的吉他就是我爸爸教的，他跟妈妈都非常喜欢音乐，也是天蓟的忠粉。”梦琬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仰头笑着：“听说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音像店找天蓟专辑的时候呢。那时候听歌还是用的磁带，他们俩同时看中了一盒绝版的磁带，因为平时市面上很难看到，所以两个人都不想让给对方，不过最后还是爸爸忍痛割爱了。妈妈看他那么可怜，提议翻录一盘磁带送给他，没想到这样一来一往的，最后竟然结婚了……”
“怪不得你会这么喜欢天蓟……”一凡小声咕哝道。
梦琬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接着说道：“他们一直告诉我，人生很短，所以自己想做的事要尽快去做，不然一定会后悔。”谈到父母，她的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自豪。梦琬忽然想到什么，忽然收回了笑容，转向一凡轻声道：“你呢？你爸妈……难道反对你进演艺圈吗？”
一凡淡漠道：“谈不上反对或支持，他们根本不关心我在做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的语气让梦琬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隐隐泛疼。她取下覆在眼上的手帕，睁开已经不那么疼的双眼，眼中立刻映入了一脸落寞的他。
“不会的，”她凝望着他，他也发现了她的目光，回视着她，听她肯定道：“他们一定每时每刻都好好关注着你呢。”
一凡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梦琬低头看了看手中半干的手帕，微笑道：“因为他们养出了你啊。”细心，又温柔的你。
“嗄？”一凡懵懵地盯着她，有听没有懂。
这时耳边传来响亮的车鸣，梦琬向十几米外的交叉路口一看：“林大哥来了，我们走吧。”
“你先把话说清楚啊……”一凡见她无视了自己径直向车子走去，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喊道：“韩梦琬！”
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梦琬脚步有一瞬的迟疑。可是……如果明明白白地告诉这家伙自己判断的根据，那不就等于要狠狠表扬他一顿了吗？唔……每次都被他踩在脚底下各种损，她才不想让他更得意呢！
于是她偷偷笑着，继续无视他向前走。
“喂！”他迈开腿跑到她前面打算拦下她，却没想到一回眸就撞见了她含笑的眼眉。
他一愣，脑中顿时空了，刚才绕来绕去都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顿时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替我道歉？”
梦琬一呆：“道什么歉？”
“今天中午……对秦雨说的……又不是你的错……不要随便替我道歉啦。”他少见地竟然支吾起来。
梦琬豁然开朗。原来他在门口都听到了啊……
她看着他隐隐内疚的表情，心中暖暖的：“那是身为搭档的连带责任。”见他听完愣在原地，梦琬笑着绕过他，继续向车子走去：“你不用太自责啦，我知道你当时只是说话没过脑子而已。”
“居然说我没过脑子……才不是！”一凡的反驳没有平时那么强势，他在她身后断断续续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机会应该给为它努力过的人……像我这种人，没有资格得到它……”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希望她误解自己。
“嗯嗯，如果能坦率地说出来就好了。”
见她脚下不停，他又喊住了她：“韩梦琬！”
他一定要连名带姓地叫么……梦琬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嗯？”
他那双漂亮的眸子牢牢锁住了她的双眼，定定说道：“不做到顶尖偶像，我绝不容许解散。”
路灯下，说出这句话的他似乎在闪闪发光。她的心怦然一跳，自己都还没察觉时笑容便从嘴角跃然而出。她立正站好，举起右手放在额前，俏皮地对他行礼道：“遵命，长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