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梦荷和春容正焦急地等待着,见到我们进去,便都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了上来。
我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在去和雅苑的路上,惜月告诉我,入夜之后湘柔就开始出现腹痛。只是身边伺候的人并没有多大留意,直到后来湘柔疼痛难忍,并流血不止,这才惊惶了起来,所幸后来并无大碍。
我拥着衾被坐在宽大的床上。外面依然灯火煌煌,人声盈沸,穿窗度户的月光却是那样的清冷。
云罗匆匆地赶了进来,见我枯坐在床上也是一怔,急忙看向惜月。惜月冲云罗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云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生冷,却不由地扯出唇边一缕笑意。
云罗放缓脚步走进我的床边,柔声道:“小姐,方才大夫已经看过了,好在现在平安度过了这一劫。您先安心歇息吧。”
我抱着双膝,倚在床柱上,喃喃道:“为什么偏是在泽皓准备禀告皇上的时候?”“小姐,这件事情蹊跷,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云罗站在床边,烛火在她的脸上摇曳,忽明忽暗。
“云罗,可是他怎么会觉得是我呢?”我有些哽咽了,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只能拼尽力气说出这一句话。
云罗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姐,吃食向来都是最容易被人动手脚的地方。王爷他并不认为这是你做的,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向着你的。”惜月已经燃起了安息香,这一夜,我终是在时睡时醒的恶梦中度过。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犹觉仍在梦中。泽皓坐在碧纱笼的卧塌上,修长的手指遮挡着清俊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可那一种疲惫和无力却依然流露了出来。
我起身取了一件氅衣轻轻地替他披上,不想却惊醒了他。他握着我的手腕,却并不抬头看我。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王爷,你一夜没睡吗。”“你什么都不要说。”泽皓依然闭着眼睛,“我现在很累。”
“王爷,不论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要害湘柔和她的孩子。”我的指尖轻轻地搭上他的手,那一点微弱的温度是我唯一能给他的安慰。那个亦是他的妻,亦是他的孩儿,当湘柔在痛苦挣扎的时候,当那个孩子生死系于一线的时候,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能做。看着这样憔悴神伤,我又如何能对他心生怨恨?我不仅不能替他分担忧愁,而只念着自己的委屈,自己的伤心。
泽皓低低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他睁开眼睛,轻轻地抽出手,丝毫不理会我的诧异和震惊:“你连我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去在乎一个小妾,在乎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呢?这府里,包括我,都比你更有理由去谋害她们母子。”
“王爷------”仿佛寒冬腊月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我只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麻木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我去看湘柔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只是恹恹地倚在枕靠上。屋子里散漫着一股温热的药香。一屋子的侍女围着她忙乱,见到我来了,也只是潦草地行了个礼。
湘柔见是我来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当她抬起头来时那让我不安的眼神已经荡然无存,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惹人生怜的笑意,轻声道:“湘柔见过娘娘了。”我急忙拦住她:“快躺下吧。别乱动。”
“让娘娘见笑了。有了身子,我竟然也不知道,才惹出了这样的大祸,让王爷和娘娘为我担心了。”她说着眼眶便红了,“这要是孩子有个好歹,怎么向王爷交代呢?”我有些不自在,只是嘱咐她好好歇息,又吩咐众人好生伺候着。
从昨晚开始,王府便悄然流传着一个消息。消息先是从和雅苑的侍女房中萌芽,继而蔓延到了王府的各个角落:延王妃善妒成性,心狠手辣,害得府中小妾几乎小产。
“北冥,你怎么在这里?”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以为这样便能把自己和流言隔绝,连燕北冥从窗户外跳进来都不曾发觉。
“你没事吧?”他打量了我一番,“没有被那小子禁足?也没有被他虐待?”我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心里的憋闷却因此去了大半:“你怎么进来的?在这里做什么?”
“昨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来看热闹。”北冥老实不客气地坐在我身边,长腿一伸,俊逸的脸庞上却是一派的漫不经心。
“看来你只适合做安玉雪,而不是延王妃。”见我无动于衷,他嘲笑道,“恐怕现在没有人会欣赏你的清高。”
“我不知道做什么。”我浅淡地承认。在他面前认输,并不是一件让我觉得舒服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我却需要一个人来包容我的悲伤和无力。
“啧啧,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安玉雪啊。”他走到我身边,俯在我的耳边低语道,“现在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大摆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