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皓知道母亲和玉吟来了,传来口信回来,吩咐留饭。我便带着惜月亲自去张罗午饭,留下云罗陪母亲说话解闷。
回来的时候遇见玉吟正坐在抄手游廊上和忆晚抱怨今儿一早上就在延王府里来回折腾。我这才知道母亲她们一早过来,在偏殿等了半个多时辰,又由嬷嬷丫头伺候着重新梳洗了,这才来见的我。我虽然心里有气,却也无法,毕竟这是皇家的规矩,府里也到处是宫中的眼线。
“外面风大,坐在这里小心着凉了。”我走近,想要拉玉吟回去。忆晚掩着嘴笑道:“可不是吗,三小姐硬要在这里,和头牛似的呢。我拉了半天都不动呢。”
我也无法,只得留下忆晚陪着她,自己带着惜月回房。还不及走到门边,便听到母亲和云罗压低声音在说话。我见四周没有伺候的人,便也不进去,只是命惜月远远地看着,自己走到窗下屏气凝神,细细地听起来。
母亲说:“这次真是百密一疏,你可查到问题出在哪儿?”云罗有些为难地说道:“如今竟不知道从何查起。”母亲追问道:“府上伺候汤药的人可靠吗?”“那人是王爷从宫里带来的,从前一直未出过岔子。这次我也细细盘查了,也不见有什么可疑。”
随即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我有些沉不住气,正想推门进去,却听到母亲轻声叹道:“宫里定下这样的规矩,就是为着子嗣起见。玉雪心软,你也是个不忍心的,我知道这是为难了你们。”云罗道:“只怕这最难的是王爷。”
“孩子也是个缘分,既然来了就好生地养着吧。只是你要多留个心眼,别让人钻了空子。”母亲简单地吩咐道,云**脆地应了声,屋子里便响起了端茶倒水的声音。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施施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等泽皓回来,我已经平静了许多,看着云罗指挥着下人们上菜,不禁想起归宁那日,在家中吃饭的情景。那也许是泽皓第一次和那么多人同桌吃饭。宫中设宴总是一人一席,即使父子兄弟也坐得远远的。而小时候他和二哥一起陪着母妃用膳,母子三人冷冷清清的,偶尔父皇来一次,棠梨宫中就像过节一般,人人喜气洋洋,吃饭也暖和了许多。
想到这些过往,我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泽皓,又看了看母亲。母亲依旧是一脸笑意,慈祥而亲切,泽皓正在问起父亲和哥哥他们,玉吟正趴在桌上吃菜,一派温馨和睦的样子。只是想到方才母亲和云罗的对话,心里便一沉,怎么也不高兴不起来了。
用过午饭,母亲和玉吟便回去了。玉吟在我耳边轻声说:“二姐姐,下次我再来看你啊。你要好好的呀。”我点点头,抚着她的肩头却是说不出来。母亲远远地望着我,我知道她放心不下,既要担心不谙世事的女儿,又要顾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泽皓走到我身边,轻声说:“我会把岳母她们送到学士府的,你放心吧。”
我点点头,等到母亲她们坐着马车走了很久,又倚在王府正殿的后罩楼里望了半天,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口才带着丫头们慢慢地走下楼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从正殿回到我要经过湘柔和慕秋住的和雅苑。平日里我不往这里过,这一路走来看着周围的风景,倒也精致有趣。于是便放慢了脚步。
还不及走到和雅苑,便听到院子里摔东西的声音,不时地夹着几声惊叫哭告,着实令人心惊肉跳。忆晚望着那边院子,不禁说道:“这两位小主该不会打起来了吧?”我摇摇头说:“过去看看吧。”
刚走进院子里,便听到湘柔的尖叫:“全都拿走,走。”忆晚一皱眉,冲着屋内高声喊道:“湘小主,娘娘来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湘柔便迎了出来,眼睛红红的,发髻也散乱着,哑着声音上前请安:“湘柔见过娘娘。”
我命她起来,带着忆晚走进屋子,看到满屋子的瓷器碎片,花梨木架子倒在地上,丫头们正在收拾,见了我便齐齐地跪下。我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个丫头轻声说道:“回娘娘的话,小主不肯吃药。”我看了湘柔一眼,她急忙说:“娘娘,这药都喝了好多天了,一点也不见好。湘柔实在是不想喝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丫头们说:“再去熬一副药给小主。”丫头应了声,赶紧收拾了地上出去了。
我转过身对湘柔说:“把药喝了,好好歇会儿,不许在闹了。”湘柔小声地应了声,又问道:“娘娘,这药究竟还要喝多久。我不想满屋子都是药味,弄得王爷都不愿意再来了------”她越说越小声,只是低头垂泪。
我只得安慰道:“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总是要慢慢来的。你只管安心养着。要是觉得这药味不好,就让丫头到园子里去取些花儿来。忆晚,你在这里伺候小主把药喝了。”忆晚应了声,和湘柔一起送我到门口。
只见慕秋带着一个小丫头站在院子里的假山下,她见了我,依旧是笑盈盈的上前行了礼。我嘱咐她道:“湘柔身子不好,你多让她点。”说完便带着丫头顾自走了。
慕秋在身后道:“娘娘,她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吧?”我回过头,似乎看到她的唇边噙着一缕冷笑,来不及细想便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