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白衫少年，风姿秀逸，宛如神仙。
那少年的相貌十分秀丽，面容柔润而高雅，眉目分明，眼珠子是纯粹的漆黑，幽深摄人心魄。他的脸线条柔和，鼻梁挺直。肌肤白皙，温润细腻宛如玉石，可是又比玉石温暖柔润。
他对我略点一下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转着真挚的诚意。
我低下头，略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被那神仙少年的美色所诱，轻笑一声，接受了邀请。我嘱那店小二将我方才点的菜色都送到东边的那间雅阁后，随那两位少年一起进雅阁中落了座。
方才那两位少年是在窗的两侧落座的，于是我便坐了正对窗的一方。
落座之后，先前那邀请我的少年便先开了口：“这位小兄弟，方才如此仗义，好生令人佩服。不知可否告知高姓大名？”
我嘿嘿一笑道：“大哥夸奖了。小弟名叫肖小。不知怎么称呼两位兄长呢？”
还是方才开口的少年接了话，他仿佛十分高兴，道：“能认识肖兄弟这样的人物，实在令人高兴。我叫燕齐云，这位是……”他介绍那位神仙少年时，却犹豫了一下。
那神仙少年便自己开了口：“他是我大哥，我叫齐煜。”他的声音低沉温润，十分动听。
我不觉又偏过头来，对他多看了几眼。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便也对他笑笑。
我吃了一口玫瑰蜜饯，心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多看一两眼也正常。谁叫他长成这副神仙模样。说是兄弟，可这两人长得可真没太多相像之处！
“刚才听肖兄弟说住在嘉临街六里？那里应是夏太傅的府邸。肖兄弟是夏太傅的亲戚么？”那神仙少年开口问话。
我微微一怔，这齐煜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燕齐云？燕齐煜？阿，莫不是燕将军家的儿子？好像的确听父亲说起过燕将军有两个儿子，而且好像其中是有一个叫做燕齐云来着。炎国有两姓名将，燕家将和左家将，都曾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只是那左将军因十几年前的一场战争，十数年来一直为人所诟病，如今在朝中更有威名的便是这燕家将。我父亲也与燕老将军亦颇为交好。那，他们知道我家的府邸也是正常。
想到这些，我对这两个少年亦生好感。我抬眼看向燕齐煜，微笑道：“我是夏太傅家幼子的奶娘的儿子。”有些拗口的一句话，不过我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我没有说谎，我当然是我奶娘的儿子，我娘早死，我一直将奶娘当娘，喊她姆妈。不过，我却不愿在外边直接承认是我爹夏太傅的儿子，我觉得自己胸无大志一事无成，怕给我爹丢了脸。
“哦，原来是夏太傅家的家人，怪不得风采不一般。”那燕齐云看来是个心眼实诚爽直的人。“夏太傅与我祖父相交甚好，如今我又有幸与肖兄弟相识，真是缘分。今后，我当多到太傅府走动。”他说起话来，笑眯眯的，明显地对我很有好感。
“呵呵，能认识燕大哥是小弟的荣幸呢。”我不得不谦虚一番，虽然不习惯客套。
“肖兄弟的身手颇好，是师从太傅吗？”燕齐云明显比他弟弟话多。
“不是。太傅给幼子请了一个师傅，我跟着学了些。”
“咦，阿煜不是说太傅家的儿子是个病罐儿，自幼体弱，出不得门吗？居然能练武？”那燕齐云奇道，转头看向他弟弟。
病罐儿，自幼体弱多病，出不得门？我虽体质偏寒，比平常人怕冷些，父亲因此颇注意为我饮食进补，但我自幼以来却是极少生病。呸呸，谁这么咒我？我颇有些恼怒，亦看向燕齐煜：“我家小公子身体虽然谈不上强壮，但也极少生病。谁这么咒他？”
那燕齐煜看一眼他哥哥，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见看我这般气恼，微微一怔，复微笑道：“岐王曾请太傅将幼子带入宫中伴读，太傅以幼子自幼体弱多病相辞。我听闻此事，故而误以为太傅家的小公子身体不好，大概需在家静养。”
我撇一下嘴道：“太傅当然不乐意将儿子送到宫中给皇子伴读拉，所谓伴君如伴虎，而且那岐王10岁便立朝堂，14岁便辅政监国，如此少年老成，若有什么事儿，总归子矜吃亏。”
话音未落，便听燕齐云噗嗤一声笑出来，促狭地看着燕齐煜。燕齐煜红了脸，有些尴尬，端了茶水浅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了。忙打圆场缓和：“太傅常提到燕将军家的两位哥哥，说两位哥哥少年人才，文武双全。今天遇到两位大哥，真是荣幸。回家了，告诉子矜，子矜一定羡慕呢。”
燕齐云接口道：“肖兄弟这般人才，子矜兄弟自然也不会差。改日也要找机会见上一见呢。”
我开始觉得自己老是说错话了。我将话题转到西岐风土上。那燕家军驻守西岐，燕家兄弟当然对西岐风土颇为熟悉，燕齐煜基本不开口，但燕齐云的话匣子却打开了。他见多识广，风趣幽默，说起西岐的民风异俗来滔滔不绝。我听得也颇有兴味。
小二将香酥鸭上了桌，我便一边听燕齐云说话，一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鸭身上。
我正在解决一只肥胖的鸭腿，却听一声轻笑，右手边燕齐煜递过来一杯热茶：“这鸭如此油腻，一次吃得过多，肠胃未必受得了。”
“嗯，没事。你不知道我在家吃了一个冬天寡盐少油的饭菜，如今便是让我喝掉一斤油，我也喝得下去。”
“我看你尽是吃这些甜腻腻，油腻腻的食物，一会儿不如一起去喝杯茶？”燕齐云接口道。“今天天气这般好，咱们到晚翠湖边踏青品茗，如何？”
那燕齐煜点点头，燕齐云便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想，反正我也要去走走的，有这样两个养眼的少年陪着，也很好，便也点头赞同。
燕齐云待我吃得差不多，将小二叫来结了账，连同我点的菜一起付了钱。我推辞了一下，也便作罢。
三人行到挽翠湖边时，已是正午。毕竟到了三月，吃饱之后又被这正午的太阳一晒我也开始觉着热了。出门的时候我只在中衣外穿了这件狐裘，但这狐裘却颇长，一直到脚踝，颈上还有一圈白狐毛围着。我看看那两人，皆是在单薄长衫外套了一袭薄薄的棉褛。
燕齐云带我们就着湖边找了一个露天茶馆。我终于热得受不了了，解了颈上的搭扣，将围着脖颈的狐毛拉拉开。
燕齐云说“肖兄弟穿的有点多了”。
燕齐煜却怔怔盯着我的脖颈瞧了半晌，直到我有些不悦地瞪他，他才微微一笑，调转头去。他起身走几步站在湖边的柳树下，取了腰间的一支玉箫吹起来。吹的是一曲《梦江南》。
曲韵悠扬，余音袅袅。清漾春水边，碧玉垂柳下，少年的黑发与白衫轻舞。
这样一个完美不似人间有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呢？燕齐云言行间对他如此尊敬，我不认为他真是燕齐云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