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羽凡和韩笑吵了一架。原因也很简单，韩笑睡觉了，她只要不上夜班回宿舍后十点就要熄灯睡觉，她要睡美容觉，已经十一点了，羽凡还在和罗素素嘀咕着说话，
韩笑突然插了一句：羽凡，这么晚了还在说话，你觉得我骂你没骂够吗？
罗素素不断给羽凡使眼色，但羽凡就是不理。
前几天她们刚吵了一架，是这样，大家轮流值日倒垃圾，韩笑有点轻微的小洁癖，喜欢把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羽凡把垃圾倒了，但垃圾还是很多。韩笑说，你就不能把垃圾倒干净吗？羽凡说，我倒了，这是新的垃圾。韩笑还开始翻旧账了，她特别生气的说，你的衣服到处乱扔也不收拾，我每次刚把宿舍收拾好你被又弄乱了！你就去娇气！羽凡为自己辩解，我怎么不收拾东西了，好像我不是干净的人一样！韩笑说，你就不是干净人，看见你我就知道什么叫胡同串子！BJ老话胡同串子就是讲没事干的人整个胡同里乱窜闲逛提笼遛鸟那种，在羽凡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羽凡气的说，你什么意思？！
两个人吵得很凶，第二天早上，韩笑拿出一盒周黑鸭的锁骨吃，羽凡说，我也想吃，我能吃一个吗？韩笑说，你吃吧！羽凡又说，我这里有苹果，给你吃一个吧。韩笑说，好吧！韩笑拿了一个最大的。两个人就和好了。
可刚刚和好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新月说，你们干嘛啊，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啊？
羽凡说，你做的有多好，你上早班，五点半就起床了，洗脸，找衣服，声音那么吵，我说什么啦？韩笑说，一点动静你就醒了，我已经很注意了，总不能一点声音没有吧，我已经很努力了！话说回来，你也该起床了！
听羽凡这么说，罗素素也觉得韩笑有点过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韩笑直性子，但在罗素素的眼里，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还是和她保持一些距离为好。
罗素素一直没有说话，她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这也没有办法，她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是这副懒得搭理一副看不起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冷淡，其实她对谁都这样。
中午，韩笑给科室定工作餐，又给羽凡打电话，你知道哪家餐厅经济实惠啊？羽凡告诉她了，两个人又好了。真是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成熟的人，吵一架，友谊就没了，可能吗？
其实她们宿舍还是挺好的，没有什么坏毛病，隔壁宿舍有的人睡觉大叫，啊，声音很尖利，有的人睡觉说梦话，还一言我一语用家乡话对话呢。
她们虽偶尔吵吵闹闹，但不影响感情，羽凡总是穿罗素素的衣服，新月喜欢用羽凡的口红，韩笑爱吃新月的东西，一开始罗素素不习惯，感觉她的衣服被羽凡穿走了，有一种男朋友被人抢走的感觉，但时间长了也习惯了。现在她也穿羽凡的衣服，羽凡是北方人，她的衣服都挺舒服，特别的暖和，她想穿就直接拿，想穿那件就穿那件。
只有韩笑谁的衣服都不穿，她的胸特别大，个子也高，整个人大一号，别人的衣服她穿不进去啊！
羽凡最烦的就是女人们之间的人际关系，宿舍也是女人多，她的办公室更是女人的世界。办公室连老板带员工总共五个人，五个人都是女人，女人多了是非就多，搅得办公室整天乌烟瘴气战火纷飞。
办公室主任是林霄，林主任很强势，喜欢控制掌管人，有时候说话就像是母亲管制孩子一样，林主任的强势得益于她的基因，她的母亲就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她也自然而然把这种强势继承下来更发挥的淋漓尽致。
同事是艾水蓉据说是医院刚成立就来了，是医院的元老级人物了，听说还有一层医院什么关系。她已经五十岁了，是办公室年龄最大，她在办公室没有行政职务却爱管闲事爱提建议喜欢发号施令擅长居高临下当评委指点江山。艾水蓉名义上负责医疗管理之类的重要工作，但却不见她干什么活。虽然如此，但谁也不能小觑她。
同事斯琴算不上美人，却很有气质。她三十岁的才结婚了，老公陆克文是个外国人，两个是铁丁，婚前就约定好不要孩子。不要孩子少了抚养孩子的矛盾，多了更多的时间一起旅行，两个人互相依赖情感深厚。前不久，陆克文突然查出有癌症住院，她除了上班，时间和精力都用来照顾爱人。
另外两个同事也是各司其职，表面上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可办公室那么多人，林主任只盯着羽凡，谁让她年轻又听话呢！
办公室最忙的人是羽凡，她大学毕业就应聘到仁和工作，为了能进仁和她宁可不要工资，因为仁和是外企门槛虽高，但只要能进来，基本就等于碰上金饭碗。这里的工作环境舒适，待遇也高，只要你踏实干活不犯错，小小心心的做人做事，轻易也不会裁掉你，如果这样顺风顺水的好好干几年，说不定还能混个主任当一当，这也是极好的，何况频繁跳槽她也不乐意。羽凡负责的事不比院长少，不过一个是拍板的，一个是打杂的，她负责人事、劳资、后勤之类杂事。
当年和羽凡一起应聘的竞争者都是清一色美女，她在里面像是丑小鸭一样，最后剧情翻转，只有她突破重围留在医院，她到现在也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美女却把她留下了，用林主任的一句话解释的很到位，如果机关里面都是美女，老板还有心思干活吗？羽凡才知道她能留下来工作是因为自己长得丑，长得丑的人经得住摔打，没有长得漂亮的人那么娇气。
林主任的工作作风是，要么不干，要干就要最好！她勤奋和刻苦挑战极限的工作方式用一句话来形容最贴切——超级的工作狂，她每天一大早坐在办公室一直到晚上下班可以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这种工作方式害苦了羽凡，她从来是只知道几点上班，不知道几点下班，
有一次羽凡加班到半夜十二点，她不想回宿舍了，把几个凳子摆一排想凑合一夜，刚躺好就听见走廊的脚步声，原来林主任还没有走，羽凡仰天长叹，她想表现一下自己敬业的工作态度，但还是被林主任毫不留情的比下去了。
这周要开全年的工作会议，大会由林主任负责，还要作工作报告，分别从医疗、教育、科研、管理方面发言。为了这个发言林主任提前一个月让艾水蓉做一个ppt。。
艾水蓉真是个怪人，她处于常年不在工作状态，从来不见她在座位上坐着，也没有见她干什么活，每天早上穿上白大褂带病人看病，快下班才回来，到了月底什么好处还都没落下。
上班时候艾水蓉最爱打电话，每次见面她都在接电话，她打电话充满了神秘感，压低声音好像间谍一样神神秘秘。上楼打，下楼打，在厕所里打，电梯里打，办公室在五层，还跑到六层打，真是一个怪人，也不知道她那来那么多电话，一天下来工作时间连一小时都没有。
艾水蓉不干活，也不犯错，用她的话来说我就是在混日子，奇怪的是连林主任这个苛刻严厉的人从来不说她，面对这个不寻常出牌的女人，羽凡决定和她划清界限，看见她就溜边走，以免惹一身不是。
一开始艾水蓉对羽凡特别的好，她刚来仁和的时候，艾水蓉每天问长问短的很热情，说我是你的大姐，现在是，将来也是，永远都是！真是情暖人间啊！羽凡被感动的不知道如何报答这番深情，还觉得艾水蓉挺热心，大受感动，两个人每天都在一起，就连上厕所也在一起，这关系能不好吗，简直是忘年交啊！
两个人好了大概一两月就接下梁子了，羽凡和艾水蓉的接下梁子是因为艾水蓉的儿子，原来羽凡刚进医院的时候就被艾水蓉看上了，她的儿子快三十了还没交过一个女朋友，艾水蓉想把羽凡介绍给儿子做女朋友。艾水蓉的儿子长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白白胖胖，一身的重负行走都很沉重，这当然不是羽凡喜欢的对象。艾水蓉没备战就匆匆上场，结果被羽凡无情的回绝落得一身尴尬。这事不知怎么被办公室的人知道了，艾水蓉这么要面子的人很难堪，从那以后就和羽凡暗暗叫上劲儿。
但也渐渐发现不太对劲的地方，比如说，每次开会就数她给她提意见最多，奇怪她眼里怎么总能发现别人的不对，看不见别人的一点优点。说什么谁谁的工作的方式不和她沟通了，说什么谁谁做什么事情互相不通气要更应该有团队合作精神，等等，连林主任也拿她没有办法，办公室里这么多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
艾水蓉很会演，面部表情很丰满，她的焦虑、对你的肯定，伤心、开心都能在脸上表现无疑，所以她这样一个刻薄、敏感、算计、自私的女人却深得周围不了解她的人的欢迎，不得不说这也是她的另一种成功人生，同时也应用了一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大家上下班都提前到，唯独她能踩着点到已经算是表现好了，大部分时候都比上班时间晚半个小时，到了办公室总是一副风风火火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其实她忙来忙去都在忙自己的事，真不知道你做的PPT是什么样的！
一个PPT做了一星期，快要开会了，林主任急急火火地问艾水蓉，我让你做得ppt呢，怎么这么久也没给我！？艾水蓉在座位上坐的端端正正的，脸不变心不跳的表情说，做好了啊，早就给你发邮箱了。
过了一会儿林主任又来了，说，我看到了，怎么才一页啊，你发错了吧？
艾水蓉肯定的说，没错，对啊，我只做了一页啊！
林主任的脸明显的变了颜色，PPT只有一页也是创记录了。
大家看着不敢说话了办公室空气凝固一样的沉寂，打劫看热闹不怕事大，都静静地坐着观望事态往更严重发展。
羽凡想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次艾水蓉要倒霉了，就她这种工作态度够不上开除也要扣奖金了。办公室净养一群废人，每次开会都说要精简人员，可是越精简人越多真正干活的人没有几个。
斯琴悄悄和羽凡说，很多人都是靠关系进去的，不是来上班，是来捣乱的！不干活，还浪费医院的资源。
但林主任没有当着大家的面发火，她一脸不悦的，说，羽凡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羽凡乖乖地跟着林主任走了。
到了林主任办公室，她说，你看看，她把一个PPT做成这样，多耽误事儿！真让我失望！唉，这个活交给你吧，也就是你办事踏实让我信得过！小凡，我知道你的长处，你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这个PPT可是要向何院长汇报用的，你一定要把它做好啊！我很看好你的！好好干！
按理说分工明确，拔牙的管拔牙，补牙的管补牙，但羽凡这人简单老实，只要领导给一点鼓励，给一点肯定，给一点阳光，干活的劲头马上就来了，就像是打鸡血一样冲锋陷阵，好像地球离她就不转了一样，不光把自己的活干了，还把别人的活干了，把不该干的活也干了。
羽凡带着林主任的鼓励心花怒放的开始工作了，她加班加点地一整天泡在砖头般厚的资料里冥思苦想，又是研究业务找资料又是措词又是截图，又是找背景又是排版，在用词用句上很大的功夫，总之最后的ppt看上去制作精良上乘，等完成这工作她已是江郎才尽了。最后她重新放一遍PPT，越看越赏心悦目，就像是看自己生的孩子，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好。当然有些文字的修辞难免有点东拼西凑大胆发挥的嫌疑，但她对自己写东西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在时间紧任务重的前提下能这么快完成已实属不易了。
第二天一早，羽凡把做好的PPT发给林主任，美滋滋的等着领导表扬呢！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觉得好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往往什么都不是。
林主任在会议室打开投影仪，放羽凡刚完成的ppt。羽凡坐在最后一个位置，看见林主任皱着眉头，钢笔上上下下敲着桌子，让她忐忑不安。
看完了，林主任头也不抬头说，羽凡，你过来一下。
羽凡走到林主任身边，也不敢坐，就双手下垂站着。
“你到医院工作多长时间了。”
“一年了。”
“工作一年还不能进入情况，我真是很为你着急！好好看看你做的东西吧！写的全是废话，什么在院长的正确领导下，在各科室的支持下，在员工齐心协力的努力下，请问，院长是怎么正确领导你的，各部门是怎么支持的，员工是怎么齐心的？您能说出具体的例子吗？你看你完成的这个PPT，乍一看花里胡哨的，仔细一看没有内容，没有实际东西，拐来拐去没一个地方说明白。再看看你写得文字，层次没有，内容没有，你让我怎么向院长汇报？我让你写的内容你写了吗，写在那页那段了？你明白我和你说的意思吗？
“看看你写得这堆数据，你是在和我玩阿拉伯数字游戏吗，收益率增长率花里胡哨的写好几页，医生能看懂吗，这些数字能说服谁？我要你拿出数据来，用数据说话，是什么就说什么，都做了哪些具体做的工作，一二三四罗列清楚了吗？”
“这东西没有层次没有逻辑，我没兴趣看，院领导更没兴趣看，医护人员更没兴趣听，我们的工作怎么能让医护人员满意，怎么能让院领导满意？你记住了，以后这些没有用的废话不要往这上面写，我要你写实的东西，别在这和我胡扯乱扯的。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
“你不懂就找我问，到我办公室问啊！我告诉你做事情脑子要清晰，一条路走不通，换一条路试一试呢？”林主任指着她对面的文件柜说，“一把钥匙打不开，就换一把钥匙，做任何事都要动脑筋上心，你要脑子干什么，我最怕的就是你长了脑子却不用脑子！赶快给我拿回去重写！”
羽凡双手下垂，表面上乖乖的听着，一句话不敢反驳，但心里却愤愤不平。大家的分管不同，这个工作本来是艾水蓉的，她没有按领导的意思完成任务，不但没有挨批，反而把勤勤恳恳的人狠狠地训斥一顿。她心情糟透了。
领导不会错，领导永远都是对的。就比如小孩吃饭时候把碗掉地上打碎了，父母会说你这臭孩子怎么把碗打了！如果是父母把碗打了，谁会说他啊？林主任做的不好，做的不对，也没有人说，我就是那个小孩子，打了碗就等着挨批吧！！
林主任看着羽凡灰心的站着，一点积极性也没有了，感觉自己太严厉了，又给她加加油：“小凡，你可不要和艾水蓉比，她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能工作几年，说不定下个月就不来上班了。你还年轻，年轻人还没有不努力的资本。你知道吗，你看看我，我是学英语的，管理不是我的本行专业，但是我敢说在医院的后勤管理中没有人能超过我的，医院所有管理法规都是我指定出来的，这都是要吃苦要勤奋换来的。”
林主任说得有点动情了，最后说，你先按照我的要求去修改吧，改完我们再讨论！
羽凡垂着头回座位了，她一腔等着表扬的心情被林主任的训斥一下泼了凉水，觉得自己像太平洋里的一条鱼，被支配来支配去，谁会在乎一条鱼的感受啊！
她没见过林主任是这么认真的人，这个PPT快把羽凡折磨疯了，怎么才能整出来一个几乎完美的东西呢。就拿PPT的背景来说吧，艳了不行，素了也不行，简单的不行，复杂的也不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如果做一个不素不艳不简单不复杂的背景，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她都快愁死了，自杀的心都有了。
羽凡按照林主任的要求又改了一遍。
林主任看了一遍说，内容就这样吧，不过你要重新编辑一下，字太小了，放在大会上谁看的清楚啊。
羽凡又回去把所有的字体放大一些。
林主任看了看，摇了摇头，说这种字体说太难看，羽凡又重头改一遍。
改了字体，林主任又说你这文字基础写的不错就是内容太小，太单薄了，要增加内容。
羽凡又回办公室改。改完给林主任看，她又说这次文字不错，就是内容又太多了，太热闹，要删。羽凡又拿回去删。来回好七八次。
快到了下班时候，林主任在会议室等着羽凡，羽凡接好投影仪把她重新修改好的PPT又放了一遍。还是不满意，林主任说修改内容，羽凡直接修改，接着又是四个小时，羽凡已经累得人仰马翻了，眼睛盯着电脑录入以错别字为主，大小字符标点符号都分不清，前后顺序主次逻辑就别提了，那些个数据分析更是记不起来了，看着这个PPT就剩下时曾相识了。
最倒霉的是林主任还思如泉涌，说得眉飞色舞不亦乐乎。羽凡又硬着头皮又坚持了二个小时，到夜里一点了，羽凡对着电脑敲字，已经不知道在敲什么了，手已经是机械运动了，她敲着敲着忽然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摔下来，脚丫子差点把林主任勾倒了。
林主任惊讶的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在机关工作加班通宵是常事，你站在走廊上看看，那个房间不是灯火通明的，加一夜班，第二天早上洗把脸继续工作啊！
林主任的批评就如同吹响的号角，把羽凡训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些。她泡了两杯浓咖啡蓄积能量，林主任一杯，自己一杯，又开始新的战斗，好在后面的工作很顺利，到了夜里三点钟终于完成了。
这点回去又和韩笑吵架，干脆她不回去了，她躺在办公室沙发上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思。窗外的月亮一半在云层里，一半露出了，露出了的一半不知是因为黑夜的衬托还是本身的亮光，显得分外的明亮皎洁。
羽凡难受的时候根本就想不起来仰望星空，从参加工作以后她拼命的学习、努力，生怕有人说她这个不会那个不懂，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业务学习上了，可是还是不能达到林主任的要求。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想起这句话正是务实，她想得越多烦恼就越多，越想不清楚想不透彻，最后她退了一步，也许林主任也是从前的自己吧，自己就是二十年后的林主任吧，也许这个年龄的林主任总是比她聪明，二十年后的自己达不到她现在的成绩，但这总是一个过程，成长的过程。
羽凡再看着半个月亮，月亮已经整个探出头，看着看着，她忘记了一天疲劳和受到的委屈，忘记了正在思考的问题，脑袋空空的的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