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午饭,江蓝有些睡意,就上chuang休息了。睡梦间忽然听见狂风大作,闷雷阵阵,坐起一看,外面天色昏黑,飞沙走石,大雨顷刻便要倾倒下来。
窗户因为未关,被猎猎的风吹的吱呀作响。
江蓝赶忙汲上鞋,将窗户关严。
方燕儿抱着晾晒的衣物匆匆走进来,对江蓝说春丫去大殿帮忙了,晚些才能回来。
江蓝惦记着自己的小花圃,里面种植的花草恐怕经不起这场暴雨。便拿了雨具,急急的出了门。方燕儿追到门口问她去哪里,江蓝头也没回,出口的话很快被风吹散。方燕儿跺脚望着她背影,无奈任她去了。
这一片花圃离江蓝她们居住的别院很有些距离,是江蓝前些天回来后闲来无事开辟出的。因为她迷恋某个阳光国度的花园风景,于是也想有一片无垠的原野,漫天望去满目都是花海……所以特意选择了这处开阔的山坡。
扶着斗笠,走到坡上仔细一看,娇弱的幼苗果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茎枝高大的花苗已经折断大半。
豆大的雨点啪啪落下,松弛的畦地被砸的满地凹坑。
因为穿着厚重的蓑衣,江蓝下蹲地非常吃力。斗笠上流淌不及的雨水顺着空隙在面颊上蜿蜒流淌,下巴与蓑衣之间连成一根雨线。
连续救治了几十株山茶后,江蓝已是湿透重衣,转头看看身边一片狼藉,后悔没有让方燕儿过来帮忙。
一直蹲跪着的右脚慢慢变得麻木,后挪时不小心踏上一块石头,鞋底的淤泥加上石块上的雨水,立刻使她失去了平衡,踉跄几下滚下山坡。
江蓝使劲抓住衰草的草茬,可惜野草的根基扎的太浅根本无法承载她的重量。一直到下面灌木丛生的地方,她才止住下落。裤管被雨水完全打湿,胡乱的绞缠住小腿。双手和脚踝处火烫一片,被杂草碎石割裂出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护住头部的手背受伤尤重。
江蓝维持着伏地的姿势,趴在山坡下……好一会才站起来,捡起滚落一边的斗笠,发现系带已经断裂,只能将之胡乱扣在头顶。手背小腿渗出的细细血迹顷刻被雨水冲刷洗净。只剩下浑身的泥泞与疼痛。
江蓝走了几步,发现昏沉感越来越重,道路一片灰暗模糊,山坡上的草根杂石在面前摇摆不定……
挣扎前行了一段,终于渐渐体力不支,斗笠啪一声落在雨地上,左右晃荡一会,静伏在了主人身旁。
……
“蓝儿,蓝儿”
江蓝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有人不停唤谁的名字,语气焦急又关切。
恍惚里,想起那一年大雪,她一脚踩下去,雪就溢了满胶鞋。冰冷的雪触到脚面,居然变得火烫。她一惊吓,转头想跑,结果却摔了一跤。然后就有人将她腾空抱起来,“小晴,有没有摔着?”,她转头,看见爸爸关切地望着自己,地上,放着一只铁锹……
后来,等她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就出现了一条一米见宽的窄窄小径,从一楼班级门口一路延伸出去,一直通向数里外、等她回家的爸爸脚下。
江蓝觉得呼唤蓝儿的这个人,一定就像雪天里站在门口等她回去的爸爸一样,在望着前面迷蒙的雪景,等他口中的蓝儿出现,回答他的呼唤。
可惜,这个人,找的不是她。可惜,找她的人,不是自己的爸爸。
胸口犹如压着一块巨石,闷痛难当,惊得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
房内好像不止一人,压低嗓音,细细碎碎地重复诸如醒了,好了,终于没事了之类的话。
江蓝眨眨眼,看着头顶白色的纱幔,慢慢分辨出耳边的人。
有些吃力地转过头,看见师父和林栋、春丫正一脸喜悦的望着她。
“醒了就好,你昏迷了两日多,水米未进,先用点米汤。”白东临转头问春丫道:“燕儿的米汤一直在锅上热着呢,去取过来。”
江蓝张嘴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自己的嗓音粗噶的可怕。
白东临摇手制止她,还没开口,性急的林栋就抢着对她说:“师妹,你被过山风咬了,如果不是师父替你吸毒疗伤,后果不堪想象。”
江蓝听了,用眼神向白东临询问,这过山风是个什么东西?
“你中了蛇毒。”
江蓝粗着声音问:“蛇毒?我没有看见蛇啊。”
“这过山风是眼睛王蛇的异种,剧毒无比,全身黑亮,有灰色的横纹”林栋解释道。
白东临点点头:“春丫还没把你背回来,燕儿就来找我了。她从小在山中长大,知道季节更换对毒物多有影响,发现你昏迷在山坡,就立刻检查了你的手臂与小腿,果然发现了一处牙痕。”
江蓝听白东临如此说,才发觉右小腿锐痛明显,掀开被子,扒开包扎好的伤口一看,狰狞的“廿”字型伤口上还残余着干涸的血迹。江蓝倒吸了一口气,气闷说:“我在花田里一直好好的,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摔下山坡后被咬的。”说完,小心翼翼问白东临:“师父,我怎么觉得我腿上的伤口比蛇毒还厉害些。”
她这么一问,一向严肃的白东临也不免带了笑意,紧皱的眉头放松下来:“还好别院里就有蛇药,不然师父保不准要你弃了这双腿。”说完,语气凛然道:“你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下这么大的雨居然一个人跑去几里外,且不说毒虫瘴气,如果是夏天,这里的山火也是令人防不胜防。”
江蓝看见白东临面色不佳,神情憔悴。想来都是被自己连累,当下低头诺诺答说以后再不会如此鲁莽了。
白东临闻言才脸色稍霁,咳嗽两声,嘱咐端汤进来的春丫和燕儿好好照料江蓝,并让江蓝不要下地,等余毒清了再起床活动。
“师父,你的身体?”
“前天雨大,师父去山坡接你时淋湿了,患了风寒。”林栋说完,对上师父严厉的眸光,一缩脖子:“师妹,师父不让我告诉你……”
江蓝听闻,皱起眉头:“师父为弟子劳累受苦,弟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至今为止,这是她说出的谦言里真正真心的一句。以前总觉得白东临爱护自己,那是因为在他眼里自己一直是那个他接上山来的小丫头。想起方才的梦境,心潮翻涌,想再多一句,却是不能了。
白东临摆摆手,言下之意为人师者该当如此。转身和林栋走出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待走出园子,他问林栋道:“刚才你是发什么疯,说了不要对你师妹提起我的事,怎么不听?”
别看林栋平日在大家面前嘻嘻哈哈,其实心中对师父敬畏的很,师父如今发问,他立刻据实以答:“我这不是让师妹放心嘛,师妹早晚会看出来师父中了毒。不如索性对她说是得了风寒,她反不会疑心。”
白东临唔了一声,不再言语。半晌道:“希望别误了后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