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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九斤老太

公元前33年(元帝竟宁元年)5月,四十三岁的元帝死于未央宫。太子刘骜继位,是为成帝。

对于成帝刘骜,史书上是这样描述的:“成帝很善于修饰自己的仪表,在公开场合,总是表情严肃。乘车巡行时,站在车子上,手扶车栏,身体挺直,目不斜视,缄口不言,也从不随意指指点点。上朝时,成帝端坐在皇座上,如同塑像一般,真是一派穆穆天子之容。”就是这样一个仪表堂堂、令人敬畏的天子,却是一个荒淫有术、治国无能的伪君子。

刘骜在做太子期间,就因为酗酒无度、喜好女色,元帝曾经想废掉他,另立太子。但考虑到刘骜在儿时,宣帝特别喜欢他,称他为“太孙”而作罢。为了不让刘骜在宫中恣行,元帝决定为刘骜完婚。因怀念母亲许后,元帝就选择了国舅平恩侯许嘉的女儿嫁与刘骜为太子妃,并让自己亲信的宦官亲自送到刘骜的住处。当元帝听到宦官回来后向他描述了刘骜见到许氏的激动的情景时,高兴地高呼“拿酒来!”心想,刘骜从此可以改邪归正了。

许妃进宫后,确实是深得刘骜的宠爱,一时间,其他宫人再也难以得到进幸的机会了。不久,许妃便生下一子,可不幸夭折了。刘骜即皇帝位后,许妃被立为皇后,此后不久,又生下一女,但又死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和岁月的流逝,使许皇后容损色衰,因而也就失去了成帝的专宠。此后受宠的是王美人和班婕妤。

班婕妤在成帝的诸嫔妃中是比较有性格的,她少年有才,工诗善赋。成帝即位时,被选入宫。因其才学而得成帝的常识,被立为婕妤。班婕妤虽备受成帝宠幸,但颇能自重。有一次,成帝让她与其同车游后宫,她说,古代的圣贤君主无不是由名臣相伴身边。只有那些末代昏君才让美女同车。这件事让皇太后知道后,高兴地夸赞说:“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樊姬是楚国国王的夫人,也是很得宠于楚王。因楚王喜欢打猎而疏于政务,樊姬便以拒绝吃肉来劝谏国王。班婕妤尽管是得宠于成帝,但也是很不幸,她曾怀孕过,但没几个月就流产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生过孩子。后来,当赵飞燕姊妹得宠后,班婕妤鉴于后宫形势多变,自知皇恩决绝,便自请到长信宫去侍奉皇太后,这以后她的生活便日趋凄凉孤寂。为了抒发自己的郁闷和幽怨情怀,写下了一些诗和赋,留传下来的有《自悼赋》《捣素赋》和《怨歌行》。其《怨歌行》写道: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诗中,作者用“合欢扇”来象征自己的命运,在热天,它有“动摇微风发”的用处,因而受到“出入君怀袖”的恩宠,但一旦秋风至,便被弃于箧笥之中。这哀婉动人的文辞,不仅是叙说着班婕好个人的遭遇,也反映了封建社会中贵族妇女所必然面临的悲剧命运!

自小风流的成帝,宫中尽管是嫔妃成群,也免不了他四处采花弄蝶。有一次,成帝到阳阿公主家饮酒作乐,就看上了阳阿公主的婢女赵飞燕。

赵飞燕,原籍扬州。由于家境贫寒,刚生下来时,其父母曾把她丢弃到野外,因三天不死,才重新为父母收养。在托名汉人伶玄的《赵飞燕外传》中,对赵飞燕的身世提供了另一种说法:赵飞燕的亲生父亲叫冯万金,在江都王家中做事,与江都王的孙女姑苏主私通,生下飞燕姊妹。因姑苏主嫁与赵曼为妻,故飞燕姊妹亦姓赵。赵飞燕因其体态轻盈而得名,赵飞燕“长而纤便轻细,举止翩然”,稍长后被卖到阳阿公主家当婢女,并学习歌舞,其舞艺精绝,尤其是踽步而行,如同人手执花枝颤颤然的舞步,他人莫可学,也深得后世赞誉。赵飞燕也就是以其娇美的身段,绝妙的舞姿,而使成帝意醉神迷,入宫后,即被赐为“昭仪”,住进了昭阳殿。昭仪之号始于元帝,“昭显其仪,示隆重也,昭仪位视丞相”,在宫中介于皇后与婕好之间。

自赵飞燕入宫后,成帝就“从此君王不早朝”,终日和赵飞燕厮混。他把赵飞燕的帷帐称之为“温柔乡”,并十分得意地说:“我终老这温柔乡足矣!”一次,成帝和赵飞燕同游太液池,赵飞燕穿着一条云雀紫裙,在鼓乐中翩翩起舞,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把赵飞燕像燕子一样给吹了起来,幸亏宫女们眼疾手快,一齐拉住裙子,才救了赵飞燕一命。但经过这一拉,裙子给拉出了很多的皱纹。赵飞燕一看,拉出皱纹的裙子,反而比平挺的裙子更柔美了。从此,缀有细裥的裙子便流行开来,并被称之为“留仙裙”。

由于赵飞燕得宠,其父、兄先后被封侯。为更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赵飞燕把自己的妹妹赵合德也推荐给了成帝。赵合德善于歌唱,其歌唱声音婉转、轻缓,十分动听,因而也得到成帝的欢心,成帝专为赵合德修了昭阳舍。昭阳舍金碧辉煌,豪华无比,其中有玉几、玉床,甚至用来盛饭食的箪也是用象牙制作的。最奇的是其中有一张熊席,席毛长二尺多,人睡到上面,熊毛可把人盖住,外面根本见不到。人坐在上面,毛可没膝,在席上还放有各种香料,坐到席子上一次,身上香味百日不绝。

公元前18年(成帝鸿嘉三年),皇后许氏因参与用巫蛊诅咒王美人而被废。公元前16年(成帝永治元年),赵飞燕被立为皇后。

赵飞燕姐妹贵倾后宫,但受成帝专宠十余年仍无子息。在封建社会中,妇为夫贵、母以子贵的现实,使她们不能不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担忧。因此,赵飞燕广蓄外宠,希望能怀上一女半子。赵合德则买通宦官,严密监视着其他嫔妃的状况。公元前12年和公元前11年,赵飞燕用非常残忍的手段杀害了生有皇子的许美人和宫人曹伟能,并杀死了这两个皇子。

荒淫的成帝,对女色已是不满足了,竟然发展到好男凤。侍中张放,生得一副女人相,姿态动人,成帝便召他入宫,奢淫不制,张放也因此得到数千万计的赏赐,并被封为富平侯。由于成帝过度纵情声色,而变得又黑又瘦,皇太后流着泪求他说:“还是把富平侯放出长安吧!”丞相和朝廷诸臣也强烈地要求弹劾张放。成帝无可奈何,只好把张放调出京城。张放出行的那天,成帝竟置皇帝的尊严于不顾,哭哭啼啼地送其上路。

成帝的这些丑行,连长安城中的儿童都知道。当时长安城流传这样一首童谣:“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童谣中的“燕燕”,当然是指赵飞燕姊妹,“木门仓琅根”是指大门上的铜质装饰物,这里是暗指张放的大富大贵,“皇孙”是指成帝,因成帝在儿时曾被宣帝称为“太孙”。

公元前7年(成帝绥和二年),酒色侵骨的成帝在赵合德的怀抱中暴亡,实现了其“吾终老这温柔乡足矣”的心愿。

成帝生前未留下一子,继位的汉哀帝刘欣是定陶王刘康的儿子。刘欣少年时喜欢法律,对《诗经》等儒家经典也是倒背如流,很受成帝称赞。由于成帝无嗣,再加上刘欣祖母向赵飞燕和成帝舅舅王根行贿,使刘欣被立为太子。

哀帝即位后,赵合德因成帝是死于她的怀抱之中,有口难言而畏惧自杀。赵飞燕父兄因残害皇子被废为庶人。赵飞燕因哀帝在竞争太子时曾得到她的帮助,而被尊为皇太后,后被废自杀。

哀帝即位后,而对荒淫的成帝留下的一付残破的局面,很想有所作为,重兴汉室。他提倡节俭,自己乘坐的车舆只允许装饰一层厚缯,禁止宫廷织造绮绣,禁止郡国呈献奇禽异兽。面对官僚大地主兼并土地的恶性发展,他下诏限田。为了整顿吏治,他派遣官吏,依法对贪官酷吏进行查办,还起用了一批如龚胜、鲍宣这样一批有志之士。对于连年遭受天灾人祸的百姓,哀帝也采取了一些恤民政策和措施。应当说,哀帝初年,的确是出现了一番新气象。但是,汉王朝的颓势已如病入膏肓的病人,几乎是无人有回天之力了。哀帝的人为之功,每一步都遭到有形的、无形的,朝廷的、朝外的牵制乃至抵制。无情的现实,终于使哀帝气馁了、失望了,随之而来的是不尽的颓唐,最终堕入追求声色刺激的泥淖之中而不能自拔,变成为一个比成帝荒淫无耻得多的君主。

哀帝的荒淫无耻,最突出地表现为宠幸董贤。

董贤,云阳县人。成帝时,因其父官至御史而得保住为太子舍人。哀帝即位后,董贤升迁为郎。在任郎的两年以后,有一天,他在殿下值勤,奏报时刻,无意中,哀帝忽然发现董贤是一个“天姿国色”的美男子,觉得连六宫粉黛都难与伦比。便立即提拔董贤为黄门郎,不久又提升为负责皇帝引车之马的驸马都尉。哀帝这时有着严重的痿痹痼疾(一种风湿性肢体肿痛),一旦发作的时候,苦不堪言。董贤大约比哀帝小两三岁,不仅是貌美而又“性柔和便僻,善为媚以自固”,对哀帝是曲意奉承,就是自己的假日,也要留下,在宫中侍奉哀帝治病服药。这一切,正好迎合了哀帝为沉疴折磨、精神委顿、需要温存的心情。时长日久,两人也就形成了一种变态的性关系。哀帝感到,没有一个后宫能像董贤那样给他以极大的精神慰藉。从此,哀帝出与董贤同乘,入与董贤共榻。一次大白天,董贤躺在哀帝的衣袖上睡着了,哀帝要起来,又怕抽动衣袖惊醒董贤,便拿起佩刀割断袖子,悄然而去。因此,后人称嬖宠男色为“断袖癖”。

董贤既贵,全家俱荣。董贤为效忠哀帝,不愿回家,哀帝就特许董贤妻子入宫与董贤共住。哀帝听说董贤有个妹妹,长得也是楚楚动人,便下旨召进宫中,一夜亲幸,第二天便立为昭仪。

为了讨好董贤,哀帝要封董贤为侯,但苦于董贤无功,因无功封侯,是有背祖制的。刚好东平王刘云被人告发私祭境内山神并诅咒皇上,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哀帝便让人把原本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董贤也列入告发人之一,使董贤冒功领赏,得以封为高安侯、食邑千户,后又增加到二千户。为了让董贤能死后也陪伴自己,哀帝下令在自己的陵园旁,专为董贤修建了一座周垣数里的陵冢。不仅如此,在一次有众多大臣参加的宴会,哀帝乘着酒兴说:“朕想效法古代禅让的做法,你们看怎么样?”虽然哀帝没说要把皇位禅让给谁,但大臣都清楚这是指的董贤。中常侍王闳提醒哀帝说:“天子是不能有戏言的!”哀帝便马上让人请王闳退席休息。大臣们对哀帝如此宠幸董贤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进谏。其中最为激烈的是尚书仆射郑崇,由于郑崇进宫进谏的次数多了,哀帝连他进殿的脚步声都能分辨出来。每听见郑崇的脚步声,便心中发怵,说道:“郑仆射又来了,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了。”当郑崇一而再、再而三地进殿劝谏后,哀帝忍无可忍,为了爱卿董贤,终将这一“刺头”下狱穷治,使郑崇死于狱中。

由于哀帝恣肆荒淫至极,仅仅二十六岁就命归黄泉。哀帝死后,董贤的靠山倒了,自感末日来临,便和其妻双双自尽,追随哀帝而去。董贤的家产,经抄没变卖,达四十三万之多。

哀帝死后,汉平帝刘衎于公元1年继位。刘衎继位时才九岁,大权掌握在大司马王莽手中,汉王朝的末日不远了。

皇帝是一代不如一代,贵族官僚们也堕落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荒淫乱伦、凶残暴戾、奢靡贪婪,成为西汉后期统治阶级腐败的一个重要标志。为满足自己的荒淫、奢侈、残暴的需要,他们依仗自己的权势,攫取社会财富。其中,疯狂地掠夺土地、刻剥百姓,是他们占有财富的重要手段。例如,张禹在汉成帝时当了六年的丞相,并被封为安昌侯。他自幼明习儒家经典,一向以谨厚稳重著称,深受成帝器重,成帝对他的赏赐先后达数千万之多。但张禹尤嫌不足,还通过兼营工商业来增殖财富。大富大贵后,张禹又依仗权势,肆意兼并土地,仅泾水、渭水流域的良田就占有四百顷之多。占有了无数的财富后,张禹便想方设法寻欢作乐。张禹习知音乐,家中有专门的演奏丝竹弦管的乐人;他好奢淫,堂中妻妾成群;为养生,家中有专门的奶妈供应人奶,极尽奢侈之能事。槐里(今陕西兴平东南)县令朱云不满张禹之所为,上疏求见成帝,朱云说:“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是尸位素冶的昏庸之辈,臣愿陛下赐我一把尚方宝剑,斩一个佞臣的头以告诫天下。”成帝问道:“这个人是谁呢?”“安昌侯张禹!”朱云答道。成帝一听朱云要斩张禹,顿时勃然大怒,令人把朱云拖下去给斩了。朱云死死地抓住宫殿的栏杆,想向成帝细说明白,可成帝理也不理。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声,栏杆给拉断了,朱云摔到了殿下。朱云见自己必死无疑,便大声向成帝喊道:“臣能够到九泉之下和龙逄、比干在一起,是心满意足了,但大汉朝怎么办呢?”龙逄是夏桀时的大臣,因向夏桀直谏而被杀,比干是商纣时的大臣,因向商纣直谏而遭剖心。在场的大臣们都为朱云的忠诚所感动,左将军辛庆忌摘下帽子,一边磕着头,一边求情说:“朱云说话向来直言。要是他说的不错,不能杀他。要是说错了,就请陛下宽容他一次!”成帝见辛庆忌把头都磕出了血,才免了朱云一死。第二天,等工匠来修栏杆时,成帝说:“别修了,留下做个纪念,也算是表扬忠直的臣下!”可是这个忠直的朱云心灰意冷,从此辞官返乡,收门徒教书去了。

由于贵族官僚、地主们的大肆掠夺,使西汉后期土地急剧集中,占地数百顷乃至上千顷的大地主已不是个别现象。土地集中的结果,就是农民大量地失去土地,背井离乡,成为流民,或死于道路,或沦为奴婢,使西汉社会奴婢数量不断增加,贵族、官僚之家的私奴婢动辄以千数,而官奴婢则有十余万。

土地的集中,官私奴婢的增多,已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使社会矛盾日趋尖锐,再加上皇帝们一代不如一代,整个统治阶级的腐朽,使汉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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