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晌午时分,厉兆勋将瀑布下方里许搜寻个遍,发现不多,只找到几块绿潜石,这是一种质地较佳的材料,可用于陶瓷原色,加工粉碎后就可以用。
在康城,这种材料也蛮昂贵,如此天然矿石原料并不多见,算是不错的发现了。
小四笑嘻嘻掂了掂绿油油的石头,笑道:“这玩意很值钱吗?”
“还成吧,在康城这两块石头能值五十袋大米。”厉兆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又道:“这东西在市场可以买到,不算是稀缺之物,聊胜于无吧,既然发现了,不拿走说不过去呀。”
小四将石头装入囊中,又道:“还要多久,不行的话就歇歇吧,庄主说过会给你丰厚报酬,你就别太劳累了。”
厉兆勋感动的点了点头:“其实这和钱没关系,我学艺时就是边采集原料边学习的,这习惯养成以后,还真坐不住呢。不在这里歇息了,直接回去吧,我还有事要找庄主呢。”
小四一听就笑了,半天就回去这在以前不多见,前段日子在北山多半都是忙到日落西山才回去,今天运气不错。
“那走啊,回去就可以歇着了。”
厉兆勋呵呵一笑,也不啰嗦,和小四按照原路返回去了。岳西小镇人口不少,估摸着都有一万多人,如此人数算是一个大邑了。
俩人边走边聊,加之风景不错,不觉间,两人回到庄上。
一个小厮快步跑过来,躬身施礼道:“厉先生,老爷吩咐我在这里等您,说您回来后让我带您过去。”
厉兆勋一愣,随口道:“没问题,现在就过去吗?”
小厮点头道:“是的,您跟我来。”说着,他转身疾步向庄主所在的庭院走去。
厉兆勋和小四点点头,随手将行囊递给小四,让其将行囊送回他的书房,这才疾步跟上小厮向庄主的庭院走去。
卢家庄很大,分成三个大的院落,主人居中,建筑的精美秀气,院落中央一个池塘格调高雅,绿油油的水池子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鱼儿游动。
书房在左侧厢房,是卢庄主看书把玩古董之处,少有人来,显得很幽静。
厉兆勋也算轻车熟路,这里来过多次了,他神色平静,心思却并非如此,自从隐约感觉到卢庄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后,心里就隐隐有不妙的感觉,为何如此他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不妥之处。无奈,碍于雇主关系,心中稍有古怪想法也不好表达,只能等待主人说出真正心意才好做决定。
卢庄主负手站立书房外面,依旧是华贵的白色长袍,很潇洒,他微微低头,神色颇为阴沉,似乎有什么心思。
小厮躬身施礼:“庄主,厉先生回来了。”
“哦,你下去吧。”卢庄主抬起头,眼神中异样光芒一闪而逝,他从容不迫的笑容和蔼可亲:“厉先生,今日回来的很早啊。”
厉兆勋压下忐忑思绪,拱手微笑道:“嗯,我看天色有些阴沉,唯恐山中下雨,就提前回来了,下次再去我会多做做准备的。”他没多问,感觉上如果卢庄主有话要说,问不问是一回事,需要说的话,不用问他也会说。
卢庄主笑道:“里面请,我让人给先生沏茶。”说着,他客气的将厉兆勋请入书房。
书房内藏书不算多,只有一排书架上都是古香古色的书籍,瓷器反而不少,冷眼一看,房间内多是珍贵瓷器,很典雅,也很高贵,这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奢侈物品。要知道陶瓷很廉价,但等级高的瓷器可不然,这玩意是很贵重的,有些高级瓷器之精美,连玉石都难以与之相媲美。
此道中人莫不需要一些顶级瓷器把玩,这是爱好,也是需要极大花销的。一般老百姓想爱好都难,至于说拿出巨额金钱买很多顶级珍贵的瓷器观摩,那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
两人坐在书房中央树墩状的椅子上,卢庄主拿过一壶散发清幽香气的茶壶,慢悠悠给厉兆勋倒满一杯香茗。
“这是苦陀三宝茶,算是此道极品,兆勋不必客气。”卢庄主很客气,并不因为厉兆勋年纪不大而有所轻视。
厉兆勋眨眨眼眸,轻笑道:“庄主无需如此,对茶我可不懂,苦陀三宝我根本没听说过。”
卢庄主哑然失笑,没想到厉兆勋如此一说,他笑道:“无妨,虽说先生不懂茶,但瓷器比之茶道更深奥,很显然,先生的身份完全适合苦陀三宝。”
厉兆勋暗暗惊讶,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拿起茶杯闻了闻,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卢庄主微微品味着苦陀三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过了一会,他叹气道:“不管如何,这至尊红瓷我志在必得!”
“如果前提条件具备的话,按理说该能烧制出来……”厉兆勋这话模棱两可,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将话说满了。
卢庄主听的一皱眉:“先生,这次你有把握吗?”
“说实话,把握肯定是有,但到底能不能烧制出来,还得看天意,后天人为的一部分我们全力以赴,到底能不成就看造化了。”苦涩一笑,厉兆勋放下茶盏,又道:“庄主想必也知道,烧瓷过程复杂,尤其在炉中的变化无可掌握,我们也只能尽人事而已。”
卢庄主点了点头道:“这话是没错,按理说以先生能力应该没问题,不过……”
厉兆勋没吭声,这也是他不安的原因之一,如果卢庄主一定要在红瓷烧制前刻印一些符号,将会对结果产生巨大影响,而这也是他的顾虑。
像厉兆勋这个级数的制陶师很在乎名声,有人找他制作顶级陶瓷若失败,对名誉有极大影响,思前想后,他当然不乐意冒如此风险,尤其是他这种家传手艺的继承人,绝对不会接受损失家族声誉的生意,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也许我没说清楚……”微微一顿,卢庄主又道:“我一定要在红瓷坯子形成时刻画纪念意义重大的纹路,这一点无可更改。”
厉兆勋苦笑不已,这是他最害怕的事,一旦刻画复杂,必定对坯子力矩产生重大影响,在炉火中加温后,坯子受力不均,很可能会前功尽弃,这是真正的麻烦,如果失败,对厉氏声誉是个重大打击。
“我想不通……”厉兆勋试着鼓起勇气加以拒绝。
卢庄主一愣:“哪里想不通?”
“庄主为什么一定要在坯子形成时刻画纹路,要知道这很可能妨碍到红瓷成功与否,一旦失败,对我家族声誉影响巨大,这是我不乐意冒险的关键原因。”厉兆勋坦然叹了口气,他实话实说了,这也真是他的无奈之处。
卢庄主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这事对我而言极为关键,是无法回避的,哪怕失败,我也一定要如此。”
“可是……”厉兆勋忐忑不已,一旦失败名誉不单受损,这数月的花费也够惊人的,如果让他赔偿,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钱解决问题。一时间,他也是倍感为难。
卢庄主不愧是一家之主,厉兆勋的为难没有逃过他的眼力,他展颜一笑:“先生放心,我主张的事我负责后果,倘若失败,我承担一切损失,不会为难先生的。而且,应该给先生的报酬一文不少,若成功我加倍奉上报酬。”
厉兆勋心头一松,这就妙了,后果不用自己负责的话,还是能够接受的,他朗笑道:“庄主爽快人,厉某明白了。”
卢庄主微微一笑,他根本不在乎一些金钱利益的。
厉兆勋豁然轻松,他笑道:“我想不通,到底何种纹路让庄主如此着迷,能否说几句让我听听,过于复杂的话,我们之间需要紧密配合,否则坯子形成后,我不知道该如此预留时间啊。”
卢庄主眉毛一挑:“这事你不问我也是要说的,毕竟我刻画不如你动手来的好,何况坯子很薄湿度又太高,最好由你一次性完成,这样机会更大一些。”
“我来……”厉兆勋一愣,这是他没想过的,不过,想来也的确如此,坯子是他一次性完成,如果由他动手,可以更精确掌握坯子的力矩,这在极大程度上可以很好平衡坯子,一旦进入炉中烧制时,也更能承受住炉子的温度。
卢庄主点头笑道:“没错,只有先生亲自动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只要能按照要求烧制成功,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这也好,只要庄主将纹路图案告诉我,我抓紧时间练习一番该问题不大。”厉兆勋信心十足,不是别的,制作坯子的本身就极为困难,但他毕竟是有经验的制陶师,懂得如何将纹路刻上去,虽说复杂了也不好,可毕竟还是能做到,这么一看,也只有他动手才能确保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