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开着奥迪穿着迪奥,在超市里,却因为少找了几毛钱而斤斤计较大发脾气不肯罢休。不知她是否忘了,在奢侈品牌店里是怎样的大义凛然毫不犹豫,刷卡时眼都不眨一下。有人拎着LV包包在超市门前停了电动车,出来后拒不肯交那几块钱的看车费,还怒气冲冲地指责看管车子的大妈:我又没叫你给我看车,我凭什么给你交?自己多管闲事……黛玉很不明白,但也不想明白。她只知道,如果钱可以买来爸爸妈妈,她愿意不顾一切代价去买。
终于,离别的时刻到来了。下午三点多,黛玉和雨村就出发了。林如海开车把他们送到火车站。黛玉说:“爸,不用送了,你年纪也大了,就别再折腾了,直接掉头开车回去就行了……”
话音还没落,林如海就打断她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一走,也不知到猴年马月才会回来。况且你会不会回来还是个问题咧。那边可是享不尽的福……”
黛玉信誓旦旦地说:“爸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黄鹤那样一去不复返。我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你一个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省钱,该花就花。千万别让自己累着。”
林如海呵呵一笑,说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吧!得了,既然被你先说出来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黛玉顽皮地说:“我怎么越听着这话越慎得慌咧,‘那边’貌似我要归西似的……”
林如海正色道:“不许胡侃!要出门了还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快给我闭嘴!”
黛玉冲他做了个鬼脸,说:“你还是回去吧,别送我了。反正贾老师跟着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如海说:“不行,一定要送。我可是你爸,你妈又不在,怎么着我也得送送你。别废话了,我们走吧。我去买张站台票。”
黛玉见父亲如此执着,只得依从。检完票,和贾雨村上了火车,见林如海还站在站台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火车缓缓开动,渐行渐远,他依旧伫立在那里。渐渐的,他的身影模糊成一个小圆点。他凝视着黛玉离去的方向,望眼欲穿……
朝着一个相同的终点,两个各怀心事的旅人。也许这辆列车上,每个人都有各自旅行的理由。每个人,为了不同的目的,奔波,操劳,最终却终将是同样的归宿----老死在生命的轨道上。
黛玉关上车窗,潸然泪下。想到从此自己就要一个人到异乡去生活,无父无母,只能和一群从没见过的未知的亲戚住在一起,前途未卜,心里一片苍凉。闲来无事,想跟贾雨村说说话,却见他独自望着窗外,神情凄然,就不想再打搅他。想到自己向来不善与人交谈,若真的要聊,却也不知聊些什么好。火车开了一会,黛玉忽然感觉一阵巨大的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便蜷缩在柔软的铺位上沉沉睡去……
睡了一会儿,黛玉醒来,感觉肚子有点饿,于是掏出带的食物包,吃了一个沙琪玛,一个巧克力,又吃了点药,坐了起来,好奇地望着窗外。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旅行。
一个人,总是要独自走很多路,看到很多陌生的风景,遇到很多陌生的人群。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成长。
火车缓缓经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叹息,有人在酣睡。不管车上的乘客是悲是喜,火车始终毫无表情地缓缓向前,没有一点停滞,没有一点逗留。这像极了时光。
窗外,沿途的山峦树木匀速地倒退。黛玉想起很小的时候那些记忆,就像窗外的树木,一点一点,消失殆尽。火车穿过隧道的时候,她感觉灵魂和身体有一种抽离感。这种莫名的感觉让第一次坐火车的她觉得很新鲜。
天夜了。暮色渐渐降临。万家灯火在夜色中开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如同一个个眼睛在眨。她想:“一个灯光想必就是一户人家。但是……有灯光的地方却不一定就是家。”她又看到夜幕中有很多彩色的灯光,迷离而诡异,料想:“这必是人们常说的霓虹了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霓虹。竟觉得它像星星。闪烁不定,一如自己的命运,飘忽不定。
忽然听到邻铺传来一些细碎的说话声。一个稚嫩的声音嚷嚷:“爸爸,我还想听你给我讲小红帽的故事。”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回答道:“好好好,宝贝乖,你只要不哭不闹,爸爸就给你讲故事,想听什么都可以。嗯……那个,昨天我们讲到哪里了啊?”不一会儿,孩子又嚷嚷:“妈妈,我想吃小熊饼干。”一个充满怜爱又略带嗔怪的声音说道:“不是刚吃过饭么……你这小馋猫,就惦记着吃零食,不好好吃饭。零食要少吃一点,都是垃圾食品。那些东西都上火……我给你找找啊乖……好像是放在行李架上了吧,我看看……”
黛玉的心里一阵酸楚。忽然,她的眼前就浮现出了父亲那张慈祥的略带皱纹的脸。沧桑然不显苍老,疼爱却不加放纵,幽默而不失稳重。现在的她也很乖,不哭不闹。可是,却再也没有人能再疼爱她,给她讲故事。黛玉忽然无比地思念父亲。也不知他一个人在家过的好不好。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吃饭了没有。只希望不是青灯照壁,愁肠百转,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闲来无事做,黛玉从包里掏出手机。只见屏幕一闪一闪。她定睛一看,是一条未读短信。是父亲发过来的。与其说是短信还不如说是长信。还是分两条依次发的。短信很长很长,她花了很长时间读。因为眼睛总是泛出泪光,看不清楚,几次都没能读下去。短信大致内容如下:
玉玉,此时此刻,你应该闲着无事做在发呆吧?(黛玉心想,不愧是当父亲的,这么了解我。)从今以后,你就要学会一个人自力更生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坚强,自立,勇敢。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话也是黛玉想对父亲说的。)不要让爸爸担心。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住了,但是爸爸的心时时刻刻都系在你的身上。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走到哪,你都不是一个人。你只要想着爸爸,爸爸的影子就会一直看着你,陪着你。就算将来哪一天爸爸不在了,也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你,默默看着你。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哭啊乖。(这都被他猜出来了。泪……)爸爸老了,身体也不好,迟早是要走的。你要知道,谁也不会陪谁一辈子。有个歌不是唱道: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谁也不能永远陪谁。而孤单的滋味,谁都要面对,不只是你我会感觉到疲惫……(黛玉窃喜……没想到老爸还挺时尚,也爱听流行歌曲。)你是爸妈的希望,我们林家唯一的希望。千万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啊?你最乖了,从小就很乖。爸相信你。到了南京,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的大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年龄差不多了找个真心对你的人结婚……好了不多说了,罗嗦的快成老太太了。有些话说不出口,只好发短信。爸爸也不是很善于言语。你只需记住,爸爸是最疼你的就行了。你是我现在唯一的牵挂,也是惟一一个我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最最爱你的爸爸。
看完短信,黛玉泣不成声,泪雨倾盆。刹那间感到心如刀绞,一阵阵抽痛,然后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贾雨村匆忙过来看她,神情紧张。他见黛玉泪光点点,便递给她一包心相印,关切地问是怎么回事。
黛玉摇摇头,淡淡地说:“没事,就是突然有些难受,忍不住咳嗽了一阵。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贾叔叔。”
贾雨村正欲起身离开,又回过头不放心地问:“真的没事?你爸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我,说你身体不好,一定要我好好照顾你。”
黛玉用力地摇摇头:“我真的没事。”
贾雨村又说:“我可是作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答应陪你来的。我就怕这路上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向你爸交代?!你爸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要出了什么事他不杀了我千刀万剐才怪……”
黛玉破涕为笑,忙劝慰他道:“看你说的,我爸哪有那么凶,怎么可能会杀你?我看……顶多会揍你……”
贾雨村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还真会说笑。话虽这么说,还是小心为妙。我一定得安全地把你给运到南京。等你外祖母一派人来接,我的交接使命就完成了。这护花使者还真不好当呀。你可别再吓唬我了啊小祖宗!”说完,回他的铺位躺着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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