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力简直要被明朝组—或者更明确的说,是元朝组弄糊涂了,这也太混乱了。刘伯温和彭莹玉搅到了一起,同时还捎带着一个仍然是小毛孩子的朱元璋?再这样下去纸肯定包不住火,这两个组的组长如果不赶紧回来收拾一下这个烂摊子,迟早要出大事。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脱脱使的障眼法,他肯定没抓着刘伯温。”梁鸿力见杨福大急得如同沙漠里的兔子,连忙安慰道,“应该是他发现你跑了,所以故意散布消息说抓到了刘伯温,其目的是引你现身。如果你真的跑去营救刘伯温,那可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那怎么办啊?我总不能和你一走了之,让他们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梁鸿力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微,可是也很温暖:“杨福大,我们研究历史的,就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因为我们自始至终都是个旁观者。我问你,当你看到年幼时的武则天,你会怎么想?你是愿意让她成为一个雄霸天下的皇帝,还是一个平凡幸福的女人?你会不会不自觉的想要教育她?影响她?把她往你觉得好的地方领?杨福大,可是如果你这样做就错了,因为我们无权干涉历史,我们要竭尽所能的站在历史的角落,公平公正的对这一时期做出恰当的评价,而不是像超人一样的去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可是,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
“你必须得硬下心来,无论如何。”
杨福大有些犹豫:“可是,刘伯温是我们的同事啊,我们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同事身处危险境地吧。”
“这个……”梁鸿力有些挠头了。
“组长,您为了我不惜从所里跑过来,那多难哪。我们现在可就和刘伯温生活在同一个朝代,同一个区域啊,您想想,别我们刚一回去,刘伯温就死了。到时候被人查出来,我们唐朝组的人面子往哪里搁呀,见死不救,那还怎么在所里混呢?”
杨福大不知从哪里来的聪明才智,一时竟把梁鸿力说愣了。其实这样的道理梁鸿力怎能不懂,他有些无奈的笑笑,看来自己对于杨福大的定义还真是准确得很。一,没心眼,二,好管闲事。
“行哪,小杨,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要记住,我们只有七天的期限,如果到时候还不走,这返回装置可就失灵了,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别让所长亲自来找我们,那我们唐朝组可就真的没法混了。”
杨福大用力的点点头。
这边在牢房里,脱脱根本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梁鸿力耍的是什么把戏。他恼怒的一脚踢开牢门,骂道:“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这么破烂的招术你们还能上当?告诫过你们要死死的看住这个重犯,你们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这下好了,人跑了!我问你们,这事儿怎么办?”
蒙古兵们一个个的跪在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自然是仗着人马众多,并不把看守一个汉家女子当成什么不得了的差事,这才让梁鸿力钻了空子,打晕了一个蒙古兵,穿上了他的衣服冒名混了进来。
“到底是谁呢?刘伯温吗?他的伤应该还没好利索呢……”脱脱突然心中一紧,难道那叛党全都涌了过来,就在自己身边吗?程至安之死,杨福大被劫—这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的事,让脱脱愈发觉得事情的复杂。他已仔细查看了程至安的死亡现场,程至安的确是被链坠里的暗器杀死,应该说是一则意外,或者说是来自于死者的谋杀,可是,这也说不定是叛党在灭口啊。毕竟,刘伯温是程至安亲手出卖的啊。那张思蕊呢?说不定也和叛党有所关系……
潜在的危险使得脱脱一下子警惕起来,手下有人进来报告:“大人,张思蕊的父亲求见!”
如果是不久之前,他一定会心怀喜悦的让老头进来,尽情的敲诈他一笔然后把张思蕊放了,乐得赚这一笔银子。可是现在,脱脱却摆摆手回绝了—如果张思蕊也是叛党的话,那就不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了。
“让张老爷先回去,天色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脱脱冷冷的说道。
“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兵丁显然是收了张老爷的银子,有些急切的为他说话。脱脱淡淡的摇了摇头:“我累了—而且,我现在要马上布防,刘伯温、杨福大、还有那些潜在水里,埋在地下的叛党,我要一个一个的把他们揪出来。别以为有点聪明劲就可以在我面前耍花样,我会让这些自做聪明的汉人知道什么才叫做后悔!”
彭莹玉背着刘伯温,拎着朱重八,趁着程府人全出来忙程至安的事儿的时候,偷偷的从后门溜走了。只是此时三个人是又饿又渴,朱重八抱怨道:“二叔,你说要救三叔,可是我看咱们还没等救到三叔,自己就先饿死了。”
“你给我闭嘴!”刘伯温没好气的往他额头上拍了一下,不过也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彭莹玉劝道:“好啦,不过是个小孩子,你生什么气。不过他说的也对,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才能想想怎么去救杨兄弟嘛。”
三个人正闷头想着事情,刘伯温突然听见有“叛贼已经被捉到”的声响和杂乱的马蹄声。彭莹玉有些奇怪:“叛贼?那不说的就是我们吗,我们明明好好的在这里,他们到底抓住了谁啊?”
“是不是你的那些弟兄们?”
“我的弟兄们都跑远啦,应该没有留在这儿的。”
“那就奇怪了,就算是抓到了他们,也没有必要这样到处乱喊,除非是—”刘伯温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
“除非是什么?”彭莹玉好奇的问道。
“除非是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或者是,别人的注意……”刘伯温喃喃自语道,“杨福大已经被抓了,现在他想要抓的就是我们,难道是又出现了新的人物么?”
刘伯温这样一说,彭莹玉可就急了,噌的一下就要往外走:“那可不行,如果要真的是我的弟兄被他们给抓了,那我可一定要去救他们。”
“彭大哥!且慢—”刘伯温连忙拉住他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去。”
“为什么?”
“他们这样明显的给我们一种抓到起义军的暗示,分明就是想让我们去自投罗网。如果我们去了,那就是鱼儿落网,进去容易,想出来就难了。蒙古兵虽然骁勇善战,可是毕竟人数有限,想让他们对城里实行拉网式的搜查,多少有点困难,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以静制动,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你要知道,保全自己才能去救别人啊。”
朱重八很是不屑一顾刘伯温的理论,插嘴道:“如果我们一直呆在这个地方不动,那怎么救啊?难道我三叔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你这个臭小子,你知道从长计议这个词吗?”
“你再拖我三叔就被他们给砍了……我们也会饿死在这里的……”朱重八嘀溜溜的转了转眼珠子,“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实在是窝囊!”
“你—”如果是在平时,刘伯温一定会将朱重八一下子抱起,玩了命的抽他的屁股蛋子,让他知道目无尊长的后果,可是在现在,一是他打不动,二是也不能打,只要略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那些蒙古兵就会像嗅见了腥味的饿狼,快速的奔来的。
杨福大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来到明朝的经历说了个大概给梁鸿力听,梁鸿力听了半天,倒觉得有点好笑。明朝组的组长实在是很有意思,居然让这么一个小伙子来顶替刘伯温的位置。从杨福大的描述来看,他既优柔寡断,又谋略不足,当个县丞么倒还凑合凑合了,可是真要他辅佐朱元璋打下天下,也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组长,就是这样的。不过当然啦,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杨福大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不安说了出来,“组长,那个死掉的富家公子哥儿是不是姓程呀?”
“好像是,好像叫什么治安。”梁鸿力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认识?”
杨福大心情有些沉重,点了点头。
梁鸿力见她脸色不对,却也没有多问。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刘伯温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难道真如脱脱所说,他已经抓到叛贼了么?
“组长,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不能让刘伯温不在这里顶差事了,让他回到所里做研究呢?”杨福大突然问道。
梁鸿力笑笑:“怎么了?”
“这里太危险了,而且,也太复杂了。整天提心吊胆的,还可能丢了性命呢。组长,到底有没有办法呢?”
“办法肯定是有,要么就是,一,让他回来,再找个人替他顶这个差事,二,把这个事故上报上去,再由领导们决定怎么处理。”梁鸿力拍拍她的肩膀,“不过,这两种处理方式,也许都不会让你满意的。第一种方法,刘伯温是解脱了,可是会有另外一个人陷进去;第二种方法,刘伯温是要受处分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明朝组全组呢。至少,明朝组的组长肯定是干不下去了,别说组长了,连所里也呆不下去。”
“那,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梁鸿力摇摇头:“这个世上若能事事都两全其美,我们也不用活得这么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