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至安死了,去陪伴爱他一生一世,念他一生一世,到临死的时候还对他念念不忘的沈灵芸去了。
张思蕊完全傻了,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刘伯温小声的说道:“张思蕊,张思蕊!”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伯温当然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倾慕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突然在瞬间灰飞烟灭,惆怅与失落会像一场暴风雨一样笼罩住她的心—不过,即使程至安不死,他在张思蕊的心中也许也是已经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刘伯温突然想起了亦舒的一句话:过分的亲近会带来轻蔑。他不禁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可彭莹玉实在是不懂这亦真亦幻变化不定的女儿心,他看张思蕊一动不动,心里着急,干脆一个飞身过去,一把将她捉了过来。
“这位小姐,你不必担心,如果官府用杀人罪抓你,我们来为你作证。”彭莹玉本是好心想劝慰张思蕊一句,朱重八却在旁边撇了撇嘴道:“彭大叔,我们现在可是被人家追得团团转,如果要是给她作证,那人家会信吗?应该会先把我们捉起来砍头才对吧?”
“哎呀,那也是。那可怎么办,这个姓程的小子是自作自受,可不要连累了这位小姐啊。”彭莹玉的话本是无心,可是听在张思蕊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她面如死灰,缓缓的说道:“刘伯温,我明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就说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刘伯温安慰她道:“你千万别担心,程至安的伤口只要仵作验了,就能洗清你的嫌疑。你家在当地又是有影响力的富户,脱脱那孙子肯定有所顾忌,不敢对你乱来的。”
朱重八一听就急了,一扯刘伯温的袖子对他使眼色。刘伯温心中一动—刚才张思蕊说那一番话,或许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身负杀人嫌疑,为保全自己,不得不和刘伯温等人达成协议,共同对付脱脱。可自己实在不忍她在失去爱人之后,还要提心吊胆的陷入无休止的斗争之中,毕竟这些事,原本和她并没什么关系。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她也算是程至安的帮凶,可那也是无心之失,就算她张思蕊不去做这些事,程至安总有办法找到李思蕊,王思蕊去帮他完成自己的计划的—所以刘伯温一点也不曾恨过她,甚至在心里对她有点隐隐的爱护和欣赏的意思。不过朱重八这小子可就不同了,他同样也是为了自保,想要拖张思蕊下水—的确,张思蕊的家财万贯和过人的武艺,此刻对他们来讲,可是相当于救命稻草一般啊。
“刘伯温,这位是谁?”张思蕊语调平和的开口了。
刘伯温知道她指的是彭莹玉,正在思索着如何给彭莹玉编排一个能够蒙混过关的身份的时候,彭莹玉却一拱双手,非常豪爽的说道:“在下彭莹玉,是蒙古鞑子追捕的乱党。这位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们起义军是最讲义气的,绝对不会连累你。还有我们这位刘兄弟,聪明过人,神机妙算,一定可以让你洗脱嫌疑。你一个女孩子家,留在这里不好,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不能回家。你的家人和丫鬟想必都知道你今天晚上来见程至安,你这样回去,岂不是嫌疑更大?你就守在程至安的身边,快快唤别人过来。那坠子的机关想必并不复杂,一查便会查清了。这本就是沈灵芸和程至安的恩怨,与你无关。这件事了了之后,你再让你家里帮你寻觅一份好的亲事—这件事,就别再多想了。”
“不。”张思蕊摇了摇头,“不,这件事完不了了。”
“为什么?”
“我是害死沈灵芸的帮凶,如今,程至安死了,也算是赎了对她的罪,可是我的罪还没赎呢。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沈灵芸的亡魂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正在她说话的当隙,刘伯温隐隐的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急忙推了沈灵芸一下,“你赶紧出去,就说程至安被坠子里的机关杀死了。再速让人到你家中通知你的父亲,准备银两打点一下官府。别让人看见你和我们在一起,否则你也会被当作乱党处理的!”
“就是,张姐姐,你要是不在现场解释一下,那帮官差就要到处搜人,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就会被他们搜出来—然后,就会像我三叔一样被绑在那里受大刑啦。”朱重八此刻的脑子显然转得比刘伯温更快,他急切的推了张思蕊一把,“不过,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啊。”
这小孩—刘伯温心里咯噔一动,不知道是这严酷的现实让他变得越来越机灵了,还是他原本的基因里就存有这些保已推人的种子,以后如果自己真的要为他卖命,可不得不多多提防点了。
脱脱正在房内思考着如何对付杨福大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禀报,说是程至安死了。他一惊,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厉声道:“谁干的!凶手抓到了么!”
“报告大人,听说是—是一个坠子。”
“坠子?”脱脱心下一动,突然想起来沈灵芸临死前对杨福大所发出的凄惨的哀求:“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敢乞求别人原谅。只是这枚坠子,是用我全家性命换来的,希望你转告至安一声,不要拿回这个坠子,留下给我做个纪念吧。”
那凄厉的哀号就像一把利刃,任谁听到了,都会觉得耳朵会被划出血来。
难道是那枚坠子?
手下人非常识相的立刻将坠子递了上来,脱脱小心翼翼的打开它—汉人果然心思细密,居然能够将那致命的武器藏在这小小的精巧佩饰之中。如果这令人感叹的心思全部都用在对抗朝廷上,那蒙古人要如何去做才能巩固这片广阔的河山呢。
“当时在程至安身边的,是他现在的未婚妻子张思蕊。请问大人,是否将她抓来一并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