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大皱了皱眉,双手托腮盯着油灯想心事。要说刘伯温这个人心肠是不赖,养了自己和朱重八两个吃闲饭的,还被挤兑得只能打地铺。脾气呢也不错,虽然偶尔对自己也说个三字经之类的,但也仅限于口头上。但是怎么就一点也看不出那个在历史上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神机妙算刘伯温的影子来呢?明朝组组长也真是用人不力,刘伯温这个角色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扮演得了的。想到这里,杨福大不禁想起唐朝组的组长来。
历史研究所是按照朝代分为不同的组的,分为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晋、十六国、唐、宋、元、明、清等组。组与组之间竞争是非常激烈的。比如说秦,只有14年的历史,秦朝组的重点研究人物秦始皇嬴政也是战国组的研究人物。两个组的研究秦始皇的论文就常常出现不同的观点,谁也不服谁。所里每到年终的时候都要进行研究组评比,去年评比的时候,战国组的组长和秦朝组的组长差点在会议室里打起来,多亏旁边春秋组组长和汉朝组组长把他俩拉开了。战国组的组长在盛怒之下更是放话要兼并秦朝组。而秦朝组的组长则坚称秦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多民族的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国家,有着其他朝代不可比拟的重要意义,如果被战国组兼并,那简直是让历史蒙羞。
像这样的争斗,在所里真是屡见不鲜,因为一个所里有这么多组,总有重点扶植和一般培养的分别,而重点小组的经费要比一般小组要足足多出四五倍。即使像明朝组和唐朝组同为重点扶植小组,那也是有分别的,明朝组的经费是唐朝组近乎两倍之多。然而唐朝组和明朝组却从来没有在年终评比的时候吵过,其原因,当然不在于那个把真的刘伯温毒死的明朝组组长,而在于唐朝组的组长梁鸿力。
梁鸿力是所有组长当中最年轻的,今年只有三十一岁,他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唐朝建筑,不仅是在组里还是在所里,都是非常冷门甚至是偏门的课题。但是他愣是把这个课题做得有声有色,把施工工艺、艺术价值、历史价值都研究得非常透彻。梁鸿力本人是个非常低调和沉稳的人,在年终评比的时候,基本上是什么也不争,领导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这种太过于老实的处事方式让组里的研究员们都颇有微词,但却让领导非常欣赏。杨福大在申请去唐朝研究武则天之前,就已经有传闻说所长要调梁鸿力到他身边当助理了—在所里,所长助理基本上就相当于下一届副所长的人选,甚至,是所长。
“唉,如果来明朝cos刘伯温的是梁鸿力该有多好啊。他才有能力扮演好刘伯温这一角色么。”杨福大禁不住幻想起来,自言自语道,“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梁鸿力是谁啊?”
地上懒洋洋的传来一句。
“你没睡着啊?”杨福大被他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道,“吓死个人了。”
刘伯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脸阴沉的问道:“梁鸿力是谁啊?”
“你连梁鸿力都不知道,真是白在所里混这么多年了。”杨福大朝刘伯温使了个眼色,朱重八很适时宜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打起呼噜来。
“你在所里混了三四年了,不也是不知道我吗?”
杨福大“切”了一声:“拉倒吧,你也就能在我身上找点自信感了。告诉你,梁鸿力是我们唐朝组的组长,二十四岁升为高级研究员,二十八岁就特级研究员了。”
“组长怎么了,组长了不起啊?告诉你,二十年后我还是大明国师刘伯温呢,一个区区历史研究所唐朝组组长,算个神马东西。”刘伯温赌气似的躺倒褥子上,用被子蒙住了头。杨福大见他跟个孩子似的,也没再和他计较,把笔涮干净就准备睡觉了。她刚把床铺好,刘伯温把被子一掀,又一脸郁闷的坐了起来。
“喂,和你说个事。我今天去城里买东西的时候,碰到至安了。他想请我们吃饭,就明天晚上。”刘伯温说完话,也不等杨福大回话,又闷声不响的把自己裹到被子里。杨福大恍然大悟,扬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那朱重八也一起去么?”
“一起去。事先告诉你,还有别的朋友。你要是看上哪个了,和我说一声,我替你做媒。”
“算了吧,你还当真了。一年后我就回去了,从此和你们明朝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了。”杨福大轻快的吹了口气,油灯熄灭了,整个茅屋陷入了宁静的黑暗之中。
程至安的家是一处很寂静的宅子,不算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非常干净。小院里种了竹子,只是疏疏几枝,却也平添几分雅趣。一桌人共有十位,沈灵芸亲自下厨,四个凉菜,八个热菜,一道甜汤,一道鸡汤,另加数碟糕点。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素材都是极普通的,但家常菜自有一番人间滋味。杨福大尝了一筷子,嗯,相当不错,天然素材烧出的鲜味果然和鸡精调出来的鲜味不同啊。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程至安立刻笑道:“杨兄弟,怎么,灵芸的菜合你的口味?”
“不错,真的不错。程公子真是有福之人啊。”杨福大端起面前的酒杯,“沈小姐,在下敬你一杯。”
沈灵芸落落大方的同杨福大碰杯,仰脖将酒一饮而尽,脸不红心不跳,娇柔的笑道:“杨公子既然喜欢我做的菜,那我这几天正好腌了些鸭子,待会包好让杨公子带走。想吃的时候切了放锅里蒸熟就行了。”
“那多谢了。”
不知道是程至安请来的朋友都是读多了书的书呆子,还是彼此之间并不熟悉,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刘伯温很没风度的啃着一只鸡腿,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少见的惜字如金。其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将要与自己的好朋友结婚了—又不是没面对过,又不是没处理过。他们早点结婚,不也是对自己的早点解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