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大变化，改革开放的浪潮波及到了小山沟，山沟里的人们纷纷走出去，到外面看世界，去闯荡，在外面学到了新知识，洗心革面，老一套的旧观念也都改变了。不用说，在婚姻方面，什么父母指婚啊，门当户对呀，男女年龄加起来不够50岁不让结婚啊，都改了，新婚姻法规定：男22岁，女20岁尽就可以登记结婚，看来要落下一大批大龄青年，像常阳他们这一代人都二十五六了，婚姻法一改，比他们小的弟弟妹妹们都可以结婚，他们就被落下了，看这形势常妈妈能不急吗？常妈妈整天在阳子面前唠叨：阳子，你怎么不着急呀？你看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都结婚了，你都成了叔叔辈分的人了，以后等你结婚了，抱了儿子，人家都得认为是你的孙子。常阳已经麻木了，妈妈唠叨的时候，只要给他一只耳朵就行了。
再说捡来的小子也到上学的年龄了，怎么办啊？老党员就那么几本旧书，让这小子翻烂了，几乎是倒背如流，这小子还真聪明，一学就会，老党员的身体也不如从前了，经常咳嗽，有时还带血丝，脸色也不好看，常阳找过他的女儿，女儿偷着给那点钱了，人也不露面，听说那个杀猪的脾气比较暴躁，老党员的女儿很怕他，不敢乱走动，老党员也不指望她们娘仨了，相反跟阳子、捡来的小子，感情非常好，无话不说。一天，老党员把常阳拉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阳子，我可能是得病了，我心里有数，可能是不治之症，花多少钱也治不好，没治了，我告诉你别花那份冤枉钱了，我的女儿也不孝顺，她妈更是不可理喻，就别再找他们了，她们过得怎么样，那是她们的命，估计我的身体支撑不了几年了，趁现在还有口气在，你帮我完成一件事，这件事完成了，我就死而无憾了。”
老党员说这些话的时候，常阳几次想打断他的话，都被老党员制止了，他知道阳子想说什么，当老党员把这段话说完了，常阳已经哭成泪人了，常阳是个重情重意的人，老党员拍着阳子的肩膀，“阳子别等你的常鸿妹子了，她不适合你，咱村老刘家的二姑娘挺好的，我看得出来，姑娘总在你面前献殷勤，对这个孩子也很好，总到这来帮我干活：洗衣服、打扫屋子、扫院子，还教小子认字，就是小了点，二十了，婚姻法也改了，你今年都二十七八了，要是你没意见，我去跟你妈说去，现实一点吧，别钻牛角尖了，就因为你，常鸿那丫头都不敢回家了，她在外面也不好过，放着两门亲戚不做，找什么不愉快呀。”常阳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对刘家的二姑娘印象也不错，刘家的大丫头叫刘月，二丫头叫刘阳，跟阳子叫一个名，人长得也不错。老党员接着说：“再到他家去说个媒，看她家父母什么意思。没意见就把婚事办了吧。”常阳总觉老党员是在临终遗言，两眼一直直勾勾地看着老党员不说话，老党员急了，用虚弱而又有力的话语说：“你倒是说话呀？”
常阳清醒了过来：“我听您的。”常阳擦了一下眼睛出去了，常阳能到哪去呢，回家了，去拿钱，准备给老党员治病，到家后就把要给老党员治病的是跟妈妈直说了，开始妈妈反对，妈妈怎么能管得了儿子，阳子长这么大，妈妈没有一件事不依他的，今天也是如此，常阳打开自己的书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墓碑”，他又想起妹妹了，拿着这个东西在那发呆，索性把这东西也带着去老党员那了，进屋就要架起老党员去看病，老党员说：“这大山这么高、这么大，离县城这么远怎么去呀？傻孩子，把我放下，我要去你家一趟。”常阳跟老党员一起去了常阳家，见到常妈妈：“哎呀——老党员大伯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您来我家一定有大事吧？”“阳子妈，我有两件事跟你说，一个是阳子的婚事，你答应阳子的婚事，我再跟你说第二件事。”
老党员把阳子跟常鸿的之间的利害冲突讲了一遍，又把刘家的二姑娘跟阳子的关系讲了一遍，常妈妈看着儿子的眼神，也就勉强同意了，但是，有一个条件：“不给财礼，房子现成的，阳子的东西他都带走。”老党员说：“好吧，这些就足够了。”老党员马不停蹄地去了刘家，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得把要做的事情做完，死也瞑目了。老党员到了刘家，长话短说，刘家非常同意这门婚事，刘家早就惦记常家的四间“BJ平”了，还有常家的拖拉机，至于这个野小子，早晚得回SH去。第一件是常妈妈同意了，第二件事就是：这个捡来的小子，常妈妈听自己的小丫头只言片语地说过，老党员家有个捡来的野孩子，但不知具体情绪，今天老党员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常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开始哭着同情这孩子，后来又嫌弃这孩子，最后也勉强接受了这个野孩子，老党员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下边就是什么时候办喜事了。
刘家的“二阳”要跟常家的阳子出去买点东西顺便看看外面的世界，老党员怕夜长梦多，就说：“二阳啊，咱们姑娘家的没名没分的怎么跟一个大老爷们走啊？让人家笑话，说不清道不明的。把钱给你不就是了，要买什么还不是你自己的事吗？”刘家一听到“钱”字，别提有多高兴了，就痛快地答应尽快结婚，好得到一大笔钱，一大笔钱有多少啊？那年月，“万元户”是最时髦话，常家给刘家一万元财礼，这把村里人羡慕的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还有四间“BJ平”，太出名了。坏了，从那以后，这个标准就成了姑娘嫁人的条件：一万元财礼，四间BJ平，外加一辆车。常阳虽说听了老党员的话，同意这门婚事，这些财礼、房子、车，都是给常鸿准备的，结果便宜了刘家二女儿，常阳心里还是耿耿于怀，他真想把房子给常鸿留着，可是拧不过老党员，老党员说：“房子对于常鸿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她在外边要这死东西有什么用啊？要是把房子留下，刘家的婚事就不能成了，火烧眉毛顾眼前吧。常鸿的事以后再说吧。”
结婚前他还要完成一件事，就是跟妹妹联系上，老党员不同意，这样太残忍了，常阳还是去杨柳青家了，“杨婶，能把柳青的地址给我吗？”杨婶婶说了，“柳青走时说了，地址不能给别人，特别是你。”常阳不明白，“为什么啊？”常阳跪在老人家面前：“婶子，我求求你了，我就要结婚了，我想见柳青一面，好吗？”杨婶子从内衣兜里掏出这的整齐的信封递给常阳，常阳抄下地址，谢过老人家，匆匆走了常阳回到家收拾一下，到老党员家去了，跟老党员说：“我要去找常鸿，当面问个明白，只有当面听她亲口说出‘不跟我结婚’我才死心，以后我就死心跟刘阳过日子。”老党员想过了，毕竟他们相爱一场，常鸿在常家也呆了二十几年了，通知她一声也是应该的。“阳子，得答应我别做傻事，你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多想想你妈妈，还有刘家的你的没过门的媳妇。”老党员一字一句地嘱咐道。“放心吧，亲爹，我一定按你的叮嘱去做。”说完又叮嘱道：“老人家，我走以后，你一定给我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说我的去处，特别是刘家人。”老党员点点头，转过身去老泪横流，泣不成声，对后边的常阳摆摆手，意思是说走吧。
常阳跟刘阳撒了个谎，说要去买一些修车的零件，要到城里去买，要几天才能回来，刘阳同意了，也赞同常阳的做法，心里美滋滋的，还暗暗地赞扬常阳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常阳这一去就得五六天的时间，走出大山得两天，再坐汽车，还坐火车，就得三天，这才是去的路程，回来也得三天，路上就得六天，他跟常鸿相见只有个把小时的时间，常阳没想多呆。到了朝海镇，他先找到杨柳青的人事部，在跟杨柳青说明来意，就不必多说了，就说经过杨柳青的指点，找到了常鸿，常鸿见到哥哥，先是惊讶，然后就是心痛：“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不回家的，只是想先安顿下来，再回家看妈妈和哥哥妹妹，哥，你今天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吧？妈妈爸爸身体还好吧！”
常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先想好的话都忘了，但是，老党员的叮嘱还是记住了。“妹妹，你能有今天的工作，哥很高兴，哥来是想告诉你，哥要结婚了，嫂子是本村刘家的二阳，财礼都过了，下月的初六办喜事，你是我妹妹，哥就惦记着你。”说着常阳已经阳泣不成声了，常鸿过来抱住哥哥，安慰哥哥：“哥，你能体谅妹妹，处处替妹妹着想，妹妹谢谢你，这辈子不忘哥的大恩大德。”兄妹俩抱头痛哭，这场景被在门外站着的杨柳青听到了，心情也很难过。“鸿，杨柳青跟你的关系怎么样，你爱他吗？”常鸿呆呆地望着哥哥，好半天没说话，这让在外边听声的杨柳青很担心，常阳说：“我就知道柳青会对你一往情深的，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就想到他，一定能找到你。”常鸿马上接着说：“那是他一厢情愿。”杨柳青不想让常鸿多说什么，就马上敲门，当当当：“喂，我是杨柳青。”常鸿把门打开，“你？怎么来了？”杨柳青笑笑说：“那要问阳子哥。”常阳说明了要杨柳青找到常鸿的事，是先找到柳青，才找到常鸿的。常鸿明白了，杨柳青一手拉着常阳，一手拉着常鸿：“走，我请客，我们一起下饭店去。”
常阳说：“我只有六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们再多留一天，就让刘就怀疑了，我今天就得走以后有机会再来。”杨柳青说：“那好吧，阳子哥要结婚了，有很多事情要办，那就不多留你了，我给阳子哥1000元钱，就是我的一点心意。”常鸿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1500元钱，给了哥哥：“哥，我就不回去了，现在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办，这点钱就算妹妹的一点心意，给嫂子买点嫁妆，给妈妈买点补品，让哥替妹妹在爸妈身边多尽孝。”常鸿说这些话时几乎是哭着说的，常阳再三推托，还是把钱留下了，他们一行三人，一起到客运站，把常阳送上车，当车快开的时候，常阳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常鸿：“妹妹，你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物归原主。”
常阳从包里拿出“墓碑”递给常鸿，常鸿接过来一看，上面又多了一些文字，还有画面，几乎跟原来的很和谐，杨柳青看见这东西非常诧异：“这个东西不是在石芳菲那吗？怎么跑到常阳这来了？”但是，杨柳青没有说出口，他在想，莫非石芳菲出事了？算了，人家兄妹俩在说话，我这个外人不好插嘴，等常阳上车走了，常鸿和杨柳青把常阳送没影了，他们才回来，常鸿还在泪眼汪汪的，一句话也不说，快到常鸿的宿舍了，杨柳青实在忍不住了：“常鸿，阳子哥给你的东西，不是在石芳菲那吗？怎么在阳子哥那呢？把我弄糊涂了。不会是石芳菲出了什么是吧？”常鸿没好气地说：“你希望石芳菲出事是吧，这里的来龙去脉你知道吗？”常鸿就把常阳怎么发现东西不见的，为了安慰妹妹，常阳用计换回这个“墓碑”的经过，给杨柳青大略讲了一遍，然后说：“还是我哥对我好，真心实意对我好。”
杨柳青实在是被石家折腾得够苦了，可以理解杨柳青心中的苦闷，石芳菲的阴影总在他面前晃动，使他无法摆脱这无形的困扰。前几年更是如此，夜里经常被噩梦惊醒，石芳菲的惊人形象：披头散发，嘴眼歪斜，哇哇乱叫，张牙舞爪，回想起来就一身冷汗，真叫人毛骨悚然。他追求常鸿，心里却没底，他不知道如果跟常鸿结婚了，在洞房里会不会出现石芳菲的影子，太可怕了。难道这辈子就被石芳菲给毁了吗？设身处地地为石芳菲考虑一下，石芳菲这辈子不是也毁了吗？人生怎么这么难啊，像石芳菲那样也好，心里什么也没有了，一天就是吃饭睡觉，出去跑步，会说的话就是一句：我的宝贝，谁也不要动……
常鸿送走了哥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起当年被人家塞在车里拉到这个家的时候，是哥经常护着她，帮助她，当石芳菲纠缠的时候，也是哥给解围的，妈妈打她骂他，不让她上学的时候，是哥帮她干活，支持她把学业完成。换过哥考试成绩不好的时候，常鸿也给哥解围，他们之间存在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和友谊。如今，哥要结婚了，不难看出，哥是多么不情愿，可是为了妹妹，还是忍痛割爱，娶了刘家的女儿，但是，常鸿在他心里的位置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想到这些，常鸿有说不出的愧疚感，如果常鸿委屈地嫁给哥哥，又不爱他，这对哥哥对常鸿都不公平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啊，这跟同床异梦有何区别呀，衡量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割舍吧，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久了，自然会平静的，到那时两个人，不，四个人都得到自己的幸福。一想到幸福，常鸿又茫然了，她的幸福在哪里，太遥远了，太渺茫了，眼前的杨柳青，能给她幸福吗？难道杨柳青跟她好，没有什么不可踹揣摩的用心？杨柳青追求常鸿，只是想找回当年的面子，找回自信罢了。常鸿的判断对吗？是否把杨柳青这个人看得太低级下流了，这是常鸿武断，杨柳青是什么样的人，天知道，谁也没有钻到他肚子里去瞧瞧，不过常鸿对自己终生大事的谨慎态度是可以理解的，身边的人跟她都那么远，这时才知道亲人、血缘关系的重要，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在身边，准会替她拿个主意。
常鸿决定，在自己成家之前一定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个决定由好像是一个梦，就是梦，她也要试试，现在已经到了信息时代了，交通发达，信息现代化，使办事的效率都提高了，电视已经进入老百姓的家了，听说，哥结婚就买了一台电视机，在电视节目里看到很多新鲜事。常鸿越想越远，越想越兴奋，从悲伤到平静，从平静到兴奋，心潮起伏夜不能寐，她终于从哥的束缚中解脱了，开始新的崭新的生活。这是时代赋予的力量，是国家改革开放形势推动了人们观念的变化，给社会带来一片生机。
杨柳青也想开了，不就是一个石芳菲吗？用不着怕她，我已经跟石家大哥订好了，尽快把小菲的病治好，让她找回自己的青春，想到这，杨柳青还有点后悔，不该给常阳那么多钱，这钱是我攒着给石芳菲治病的，咳，算了，再攒吧，在我跟常鸿结婚前，一定把石芳菲的病治好，也许是个梦，就是梦，也要试试，心到佛知，就是治不好，也没人怪罪我，我已经尽力了，死而无憾了，最后不至于落个骂名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