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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母亲的小街》序

王玲宝把她的第一本诗集交给我作序,是对我的极大信任。第一次见到王玲宝是在十年前,她是我们省青年诗歌学会办的“文学酒家”的女老板。那一次聚会有著名诗人叶文福、陈松叶,省青年诗歌学会会长饶庆年,副会长王家新、我等。可以说那是一次湖北诗坛的大聚会。这位阿庆嫂式的老板娘,其豪爽、豪饮的风度,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以后再见到她的诗及她本人,是在我调入《芳草》杂志之后。陆陆续续给她发表了一些短诗,还将她的诗收入一本诗集。

认识王玲宝的人都知道她那北方人热情、爽直的性格,说她若是生在旧社会,一定是位江湖女侠。她的诗一如她的为人,“诗如其人”在她的身上表现得异常贴切。她的诗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激情,率真地表达她的情感,不转弯抹角,藏藏掖掖。“把天捅了个窟窿/把地揉个拳头/掏空宇宙的一切/戏弄大地所有生灵”(《我,我是谁》)“把春天渲染成金黄/把秋天涂抹得像枫叶一样/让一切宁静,一切发狂”(《哦女人》)。这样的诗句在这本集子里俯拾即是。

热辣辣的诗句,热辣辣的性格,首先表现在她对自己女性角色的准确认同和体验。

女性角色在第一辑里首先表现在对自然山水仁善宽怀的讴歌,像《静》、《无题》、《星云·山色·溪声》等。“山与山长相守/树与树永相亲”,是人与自然最高境界的契合,也是一种母性的祝祷。第二辑“梦河”中的角色是一个被爱的、渴望爱情的女性。这类诗大多是诗人自我心灵的独白。“姗姗来迟扰人的秋梦/将忧思击碎”(《梦河》)“我走出自我/走向你/我的欢乐,我的一切”(《走出自我》)。爱是人生的主题,对爱的细腻体验和大胆呼唤是女性的本能。有人说男人在作品中总是写恨,而女性在作品中总是写爱,这就是性别的差异。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连女人都不歌唱爱了,这个世界的末日也许就要到了。第三辑“哦,女人”是王玲宝以往生活的某种勾勒。譬如她的一些赠友诗看得出她像古代的儒士一样对友情的珍视。这些诗相当诚挚感人。“牧童一声长笛/吹来春雨潇洒/雨过天晴/白云里飞出一抹红霞”(《赠红霞》)。诗的意境优美深远,带着一丝儿伤感,使人想起李白《赠汪伦》那样动人的诗篇。在写给诗友白帆的诗中,她抓住了友人孤傲的特点,用赞赏的、善解人意的诗句这样写道:“你抖一抖太阳也在你的孤傲中震颤/你听见了那身后银铃般的呼唤”。在这些感人的诗中女性角色尤其表现为一种挚爱和博爱。第四辑“期待”中的诗与第三辑有异曲同工之妙,诗人对辛勤劳作的人投注了更多的关心乃至同情,对生活中的一些陆离现象表达了自己的激愤、忧思。像《梧桐》、《期待》、《血浓于水》都是相当出色的篇章,特别是《老炉工》,作者在不到40行的诗里写了老炉工勤劳甘苦的一生,这首诗读来可以说是催人泪下,无语凝咽。如果对劳动者不是相当理解,不是寄予深切的同情,是很难写出的。人世的沧桑,生存的艰难,亲情的醇厚,诗人向我们传导出了这所有的感叹。

诗集中的第五辑“母亲的小街”她把它定为了集子的名字。这里面的女性角色都是与亲情有关,父母面前的女儿,弟弟面前的姐姐,孩子面前的母亲。这些诗虽不多,但却囊括了诗人在家庭中所有的角色。因婚变对远方孩子的想念与呼唤,写成了《远方的游子你好吗》,《兄弟,你不该毁灭自己》则是对自戕的兄弟亡灵的痛彻招魂。句句都是和着血泪而成的,读后不能不为之动容。

王玲宝的诗没有当今诗坛的许多流弊,她的诗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没有无病呻吟。我们总是看到诗人在袒露自己的心中的感情,她把炽烈的感情又化为泛着蓝光的诗句。我随手拈出一些,如“爱,是一首无声无息的悲歌/爱,是一曲没有韵律跳动的《伤逝》”“我数落天上颗颗繁星/我刺透神秘莫测的宇宙/我唤醒沉睡百年的熔岩/我吞下满天飞舞的雪花/我撞开一扇扇、一层层通往心扉的铁笆”,“期待,像一条喝醉酒的汉子”,“风,缢死在树巅儿上/凝聚在夜空”等等,都是很精炼很生动的佳句。

英国诗人雪莱说过:“诗确是神圣之物,从那里带来光与火。”法国诗评家史达尔认为:“真正的诗人在他的灵魂里会倾泻出即兴诗篇。”他又说:“诗人的心为了天上的幸福而跳动,他想到了这种幸福,就像电光一闪,在他暗淡的命运中升起了一刹那间的光影……诗把凡人的渺茫希望转化为光辉的形象。”听说王玲宝的诗都是在醉后所作,的确是“即兴诗篇”。据她讲,这几十首诗不过是她所写的诗的十分之一,她醉后写的一本一本的诗不是丢在诗友那儿就是亲戚那儿,从此不管它了,也寻不到了。她就是这么个人。

美国诗人惠特曼要求诗人不仅要“鼓起冲动的感情”,还要“钻入思想的深处”。根据这个标准,王玲宝的诗也不是没有瑕疵的,这便是激情烧灼了理智,使她的有些诗来不及细细思考和打磨,在深度和凝炼方面都有待努力。这对王玲宝似乎是一种苛求。因为写诗的时候是无法兼顾的。

在《母亲的小街》中,诗人写道:“走过了无数的路/可是我们走不出这条小街/弯弯曲曲的人生之路上/儿子永远让母亲牵肠挂肚”。这些诗句可以说是此集子的主题。随着时光的流逝,这本诗集也会成为记忆,就像一条母亲的小街,诗人全部的感情都刻在、留在了每一块街石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本诗集对王玲宝永远都是最美好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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