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韩淑君尴尬的看了谭宝臻一眼,轻轻拉住宋九的衣襟。“表妹死得那么惨,我做表姐的恨不得把凶手碎尸万段,难道九哥就不能顾念一点亲情吗?”
宋九一听双眉皱得更紧,甩开韩淑君,怒道:“我们宋家和他们刘家素无往来,更何况他们嫌我们穷,现在出了事倒来找我们,哼。”
宋九说完气势汹汹的转身走了,把谭宝臻三人给晾了起来。
谭宝臻和李小虎面面相覤,不明白刘宋两家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韩淑君见宋九走了,也没有办法,只好对谭宝臻解释:“对不起两位官爷,我相公并不是有意的。唉……不过这事说来也怪不得他,只怪姨丈家太过无情,想当年我出嫁之时因两家都穷便想向姨丈借些银子应急,结果他不但不借还把我们赶出刘家……我相公一直耿耿于怀……”
“那就是说你丈夫对刘家怀恨在心了?”李小虎口直心快,谭宝臻相阻止还是慢了一步。
韩淑君哪会听不出李小虎的意思,闻言立刻沉下脸来,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殷勤了。
“这位官爷,你这是在怀疑我家相公了?”
“呃,不是……”李小虎也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了,正想解释却已经被韩淑君打断。
“不过官爷说得也对,我家与刘家确无恩义可言,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杀害表妹梅香报复,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要知道我表妹人样子长得美貌,家里又是开医馆的,按理说也算天之娇女,可你知道为何直到十八才定下胡家庄这门亲事吗?”
谭宝臻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隐情,急忙问道:“还请宋大嫂指教。”
“还不是她自恃美貌,行为不知检点吗?”
“此话怎讲?”
韩淑君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官爷若真想知道,倒不如去问问双阳镇保和斋的邱一山。”
“保和斋?”谭宝臻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而第一次就是从长春堂的小伙计口中。难道那个邱老板的名字就是叫邱一山?
因着李小虎一句话,韩淑君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又敷衍了两人几句,就借故赶人。
出了宋家村之后,李小虎垂头丧气的一句话都不敢说,谭宝臻笑看了他一眼,故意逗他。
“怎么不说话了?”
“宝臻姐姐,我知道我多嘴,您就别戏弄我了。”
谭宝臻安慰道:“小虎子,你今天虽然急了一点,但我们也不算一无所获啊。”
李小虎是孩子心性,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宝臻姐姐,你不是安慰我吧。”
“我怎么会无故安慰你呢?”谭宝臻道,“若不是你惹得韩淑君不快,她也许要顾着刘梅香的闺誉不肯说出实情,不过你现在怀疑她的丈夫,她自然要推出一个吸引我们的注意了。”
“那她会不会是因为心虚?”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们接下来应该去会一会那位邱大老板了。”
谭宝臻和李小虎边说边离开了宋家村,不知道他们前脚离开,韩淑君夫妻后脚就鬼鬼祟祟的跟出来查看,见他们果真走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九哥,我们……我们这么说行不行啊?”
宋九愁眉不展的看了韩淑君一眼,“行不行也只能搏一搏了,不过幸好她来的那天已经半夜了,村里没人看到,我们只要死不承认,官府无凭无据的,也奈何不了我们。”
“可是那个车夫……”
“哼,你不用担心,那个车夫已经不能说话了……”宋九说完目光阴沉的向谭宝臻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回去的路上谭宝臻的心情一直很沉重。
和刘知县约定的时限已经过了四天,可鬼姥山的弃尸案却还没有什么头绪。谭宝臻虽然表面上故作镇静,但心里比谁都急,只不过破案除了靠头脑也需要靠运气,不知道她到大明朝的第一件案子是否能顺利侦破。
李小虎看谭宝臻沉默不语,自己也不敢多话,只好默默的陪着她往回走。
从良乡县到宋家村沿途都是山路,来的时候两个人边走边聊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事情,而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路旁的一个土坡上居然站满了人。
谭宝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叫李小虎过去看看,没想到他过去没多一会儿就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
“宝臻姐姐,不好了,死人了。”
“死人了?死的什么人?”
“我听人说死的是一个车夫。”
“车夫?”谭宝臻心里一沉,急忙跑到土坡前面,踮着脚往人群里看。
这个土坡离道路很近,不过因为有几簇低矮的灌木挡着,不留意的话不会发现其实下面有个很深的沟。
谭宝臻隔着人群往里面看,只远远的看到有辆马车横倒在树丛里,马车旁边有几个胆大的村民正围着一个人指指点点。
难道这个遇难的人就是双阳驿站的车夫刘二?
谭宝臻反射性的把两起事件联系到一起,必竟这名车夫死的时间和地点实在太巧合了。
“必须下去看看。”谭宝臻挽起袖子就要下去查看,却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按住了她的肩膀。
“宝臻。”
“什么事?”谭宝臻本以为是李小虎,可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数日不见的高炘。“是你?”
高炘微微点了下头,仍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这里是个滑坡,很危险。”
谭宝臻听出来他是关心自己,可是不亲自查看根本弄不清楚死的人到底是谁。
“危险也要下,否则现场一旦被破坏了,我们就会失去有利的破案线索。”
高炘认识谭宝臻不久,不过却知道她绝对不同于寻常女子。她坚韧、有毅力,一旦决定的事情阻拦也是没有用的。
“那我陪你一起下去吧。”
谭宝臻感激的看了高炘一眼,欣然同意。
“这当然好,有你在身边,我也放心不少。”
出事的地点并不是在沟的最深处,因为树木杂生,马车滑落的时候被卡在了树干中间,所以才没有跌落沟底。
谭宝臻在高炘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滑到马车旁边,正想去查看那个据说已经死掉的车夫,却被围在旁边的村民拦住。
“你是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靠近。”
高炘立刻从腰里拿出腰牌,“我是良乡县淄衣捕头高炘。”
“原来是官爷,我们是怕有闲杂人等接近,所以……”
“没关系。”高炘淡淡的打断他,然后看了眼身边的谭宝臻,道:“这位是谭捕快,他问你们什么,你们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几名村民连连称是,谭宝臻却因为挂心案子,直奔趴在灌木丛里的那名男人。
这男人趴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头部正好撞到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鲜血四溅,明显没的救了。
又是一起命案。
谭宝臻叹了口气,顺着马车滑落的方向往坡上看,看到那个方向的灌木已经被压倒了一片,从角度推测正是马车出事的地点。
这时李小虎也跟着滑了下来,看到谭宝臻面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头儿,这人怎么会死在这里?”
“应该是马车失控,才会冲出土坡。”
李小虎有点失望,“那就是意外了。”
“还不确定,要仔细检查一遍。”
谭宝臻说完站起身,向马车的残骸走去。
从那么高的地方冲下来,这辆木制的马车已经摔得七零八落了,而且连同拉车的棕马也僵直在车边,早死多时了。
表面证据都显示这是一场意外,可谭宝臻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你们认识死者吗?”
人已经死了,谭宝臻只能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
那几名村民互相看了一眼,有一个人答道:“我不认识死者,不过我认识这辆车。”
“你见过这辆车?”
那人抓抓头发,道:“我倒是没见过这辆车,但我认得马鞍上的标志,是属于双阳驿站的。”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曾经在双阳驿站租车送我娘子回乡,所以这个标志我不会认错的。”
难道这名死者真是送刘梅香去宋家村的车夫刘二?看他死了至少两天了,很可能是半路的时候出的事……可他死得不早不晚,这就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麻烦你再想想,你租车的时候见没见过这个人?”
那男人认真的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什么印象。
“双阳驿站里人来人往的,我真不记得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谭宝臻从这位村民口中问不出什么,不禁有点失望,正犹豫着是否要先把刘二抬上去再说时,却听到高炘忽然喊了她一声。
“宝臻,你过来看看。”
“发现了什么?”谭宝臻快步走到高炘身边,看到他正凝神检查那匹死马。
高炘抬头看了谭宝臻一眼,指着马嘴流出的白沫道:“你看,这马死得蹊跷。”
谭宝臻之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刘二身上,现在经高炘一点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是隐疾或者中毒的症状!”
谭宝臻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气。她刚才只注意了刘二的死因,却没有注意马的死因。马车出了事故,一般人都是习惯性的以为是驾车的人出了问题,但其实原因很可能是出在马的身上。
难道是有人在马的身上动了手脚,然后马车失控,刘二才会连人带车跌下土坡?
“还有这个。”高炘说着把一个生锈的箭头递给谭宝臻。“这是我在车上发现的。”
“这是箭?”
谭宝臻对古代的兵器不了解,只能大概分辩出这东西是什么。
高炘点头,“这支箭钉在了车篷上,不过只剩下箭头,箭杆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有人想用箭射死死者,结果没有成功,然后正巧这匹马毒发失控,所以死者才是摔死的,而不是被箭射死……”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这就不是事故,而是谋杀,而且是双重谋杀了。看来她有必要对这匹死马和刘二的尸体进行彻底的检验。
发现案情复杂,谭宝臻立刻让李小虎回衙门报告,并领了几名衙役把刘二和那匹死马的尸体抬回衙门,然后又安排双阳驿站的人过来认尸。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天色已经晚了,谭宝臻与刘辩约定时间也已经过了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