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的小五爷前脚来到别园,铺天盖地的大雪就脚跟脚的飘下来了。
刮了几天几夜的大风,阴沉沉的天幕里雪花终于扯絮般漫天飞舞而来。
屋外是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屋内却是春意盎然、暖气扑面。
因着明锦酷爱花草,灵秀的水仙、艳丽的芍药、清雅的茶花……偌大的厅堂里摆满了奇花异草。屋子正中围着桌子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便似坐在花丛中一样。坐在下首的一位年轻男子身着月白锦绣的长袍,外罩墨绿色的羽纱,五官俊美异常、摄魂夺魄。便是满屋的花蕊吐艳在他的面前也黯然失色。
看得出来慕云飞对这位弟弟呵护有加,看他的眼神简直是宠溺的。三个人吃饭,周围伺候的仆人丫鬟倒有一大堆。美酒佳肴流水般端了上来,一张桌子立时就摆得满满登登。
罗嬗站立伺候的位置在远远的人群最外围,她的眼睛望着屋内天外仙境一般的场景,忽然间感觉一切都变的那样模糊。慢慢地,一丝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是的,现在的她会笑了,从转过身来抬起眼睛正视慕云飞的那一刻起,她就会笑了,而且以后她会笑得更加甜美,更加蛊惑。
慕云翼此次来,是奉了父母之命前来接哥嫂回府过年的。但是这一场雪越下越密,越下越大,地上一夜之间就堆了一尺厚,一片白皑茫茫,眼见得几天之内是走不了了。
既然走不了,也就只好安心住下。
慕浩然对子女的管教一向是十分的严厉,只要一日没有成亲入仕,就一日不能放松学业,他自己也是做足了榜样,整日手不离卷,大有活到老学到老的劲头。所以慕云翼这一阵子都在外求学,哥俩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慕云翼从小就是四哥的跟屁虫,整天寸步不离的粘着,现在难得在一起,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但四哥这些天身子不好,又赶上天气阴沉,就更加不爽快,不多会就脸露倦容,云翼只好打住话头,告辞出去好让他歇息一会。
在走廊上正碰见往这边走来的明锦,云翼恭谨地站住脚:“四嫂。”
明锦一脸的笑容,神色间对这位俊逸知理的小叔子很是疼爱,她知道慕云飞最疼这位弟弟,几乎达到了溺爱的程度。
云翼一直对这位四嫂有一种略含愧疚的敬意。他知道这位四嫂看起来雍容华贵、风光无限,其实内心里还不知道多么凄苦。她和四哥,根本就是一桩错配的姻缘,尽管四哥也是受害者,但四嫂更是无辜的。他一直对四哥敬爱有加,看着四哥的样子他心疼不已,但内心里觉得四嫂也颇堪同情。
顺着雕花游廊,云翼一路走一路贪看四周的景致。这座别园精致典雅,一亭一石都构建的别具匠心。大雪初晴,四周是一片玉树琼花,分外好看。不知不觉一路走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假山湖石,树木林立,看样子是后园了。
呼吸着清新凉爽的空气,不由心旷神怡。正准备往回走,却发现前面有一行清晰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里面的树林。
云翼有点奇怪,看印痕是一名女子的脚印,隐隐的听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开始并没有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铁铲挖地的声音,还伴着有人粗重的喘气声。
他好奇心起,循着一行深深的脚印,紧走几步向着发出声音的一株环抱大树背后看去。
原来是一名穿着绿色比甲妃红裤子的丫鬟正拿了一把铁锹用力地在树根下挖什么东西。
他有些讶然,那名丫鬟也看见了他,登时楞住了,脸上是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好像正在行窃的盗贼突然被人捉了个现行。
“你在干什么?”云翼声音很轻,他怕她会吓得尖声喊叫起来,因为她的样子实在是非常害怕。
“我…..我…..”丫鬟惨白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干什么。”
云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明明手里拿了一把铁锹在挖地,怎么还要说什么都没干?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银子?”丫鬟张大了嘴。
云翼也吓了一跳:“你不会真的在挖银子吧?”
丫鬟惊慌的四处看看,悄悄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树底下真的有二十两银子。”
云翼不由笑了起来,这院子有些荒凉,看样子是一处尚未开垦的园子,四处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即使大声说话也没有人会听见,实在是用不着这样小心翼翼,而且想不到这树下还真的藏有银子,只有区区的二十两,这让他又好奇又好笑。
“你是不是不相信?”丫鬟看着他,口气有些着恼。
云翼赶紧摇摇头,他觉得这个丫鬟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我知道了,你是笑话二十两银子这样少,根本就不值得费劲藏起来是不是?”丫鬟恍然大悟的说。
“是。”云翼笑着回答。看这个丫鬟的打扮,应该是个有头脸的上等丫头,但要想攒够二十两银子,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也不值得要埋起来呀,莫非还怕人给偷了去?”
“这二十两银子,是有来历的,你想不想听?”丫鬟又凑了上来,嘴里呵出的热气吹到了他的脸上,痒痒的。
云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嘴角挑起一抹笑来。
他很少看到这样有趣的丫头。因为他的相貌太过俊美,几乎每一个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惊艳不已。就连整天被他缠住的四哥,也经常开玩笑说如果三天不见他,再见的时候也会惊掉下巴,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跟他一比都是沙石草芥。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了人们看过来的异样的眼光,尤其是女子,估计没有几个人敢这样正眼看他。想想也是,无论多么貌若天仙的美丽女子,到了他的面前都会光芒尽敛。自惭形秽之下,什么举动都会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