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阵阵,声如闷雷,轰隆隆响过。虽然为了抵御风寒,门里还悬垂着厚厚的毛毡,凛冽的北风依然还是寻缝而入,鼓动的门帘如吹气一般不时微微起伏。窗子上也重新糊过了厚厚的棉纸,依稀可见裱过的痕迹,如同未干的泪痕挂在苍白的脸上。
十眉呆呆坐在窗前,一张脸比窗纸还要苍白。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盯着面前桌子上一样物事,已经看了很久很久。
那是一只精致的紫檀木盒,不过尺许见方,上面雕花镶翠,制作的极为考究。显而易见里面装着的一定是贵重而显要的物事。
终于,十眉伸出手将那只木盒拿了起来,一只小小的盒子,仿佛有千斤重,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抖抖的几乎要拿它不住似的。
将木匣仔细裹好,装进随身携带的包裹,十眉转身走了出去。
门开处,心心站在那里,似乎早已等候了多时,单薄的衣衫随风飘荡,一头乌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上前挽起十眉的胳膊,一脸的依依不舍:“好容易有个伴了,谁知这样快就又要走了。”十眉鼻子忽然又有些发酸,这两天流了太多的泪,她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可是现在眼泪忍不住又在眼眶里打转。穷自己这十八年的岁月加起来,也没有流过这样多的眼泪。十八年来,自己第一次这样惶恐,这样无助,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独自背负一种沉甸甸的使命,而这个使命太重大了,沉重的让她十八年的岁月在它的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并不是这样的沉重让她承受不起,而是她生恐因了她的苍白,而让另一个鲜活的生命无端端葬送掉。那可是她这一生最依赖的亲人。她从来没有如此眷恋过去的日子,那种在她看来枯燥乏味的日子,如今想来都成了最最甜蜜温馨的回忆。那个时不时惹得自己哭鼻子的淘气师哥,如今想来是那么的让自己为之心痛。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恐惧的感觉紧紧包围着她,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但她知道从今日起,她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去了,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娇娇傻傻的小姑娘了。似乎一夜之间,她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十眉急忙翻身上马,向着山寨大门急驰而去。她怕再呆在那儿眼泪会不争气的再次流落。
一路之上,十眉都在两难的抉择中挣扎徘徊,既嫌马儿跑得慢,想着师哥身在虎狼之地,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又嫌马儿跑得快,因为送上了这只木盒,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等待自己和师哥的将是什么?
其实,那只木盒,她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是明玉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要想救你师哥慕云飞的性命,这只木盒重之又重。”
“你放心,即使为了我的妹妹,我也不会去害慕云飞的性命。”
另一个声音也在耳边回响:“你千万记住,不要管我,他们说什么话你都不要相信,马上离开这里。”
究竟,自己该信谁?究竟,自己该怎样做?没有人告诉她该怎样做,也没有人逼她去做什么,可是,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其实在她的内心里,她是存着莫大的期望的,这个期望和依赖,支持了她这种莫大的勇气和自信。就像从小以来她从未怀疑过师父和师哥对她的呵护疼爱一样,她也毫不怀疑明玉对她所作出的承诺。或许,潜意识里,她更希望她的期望是对的。对他,她根本就是无可抗拒。
一路的煎熬,一路的颠簸,终于,群山已是被抛在了身后,遥遥的,已经看得到前方影影绰绰的城郭。
两名马卒勒住缰绳,停了下来,那是岑青为她特意挑选的两名向导:“燕姑娘,我们只能送到这儿了,您一路小心。”说毕勒转马头,朝来的方向飞驰而去。
两骑渐行渐远,两股烟尘终于渐渐从视线里飘散。十眉缓缓转回身来,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快马朝前面的城池奔去。
又经过一天一夜马不停蹄的奔波,十眉来到了苏宁城。此时天色已晚,她找了一家客栈,吃了一点东西,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这些天来她一直处于伤心焦虑之中,几乎没有正经吃睡过了,她必须要养养精神,否则她担心自己无法再撑下去了,如果这样的话不等救出师哥,自己就先倒下了。
第二天一早,十眉起床仔细的梳洗了一下,又把明玉交代的话在脑中默默过了一遍,确保并无遗漏偏颇,方才拿了包裹缓缓出了店门。门口停着一抬小轿,两个轿夫见她出来,急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这是昨天她早就对店家吩咐好的。
路径她昨天也已早就打探清楚了,其实何用提前探问,那苏宁府衙如此显要的所在,自是尽人皆知。
来到府衙官邸,递上名帖,不多时就有人快步出来,恭恭敬敬将她迎了进去。
一路穿堂过室,竟是一直走到了内院深处一座好大的厅堂。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多岁、身着绛紫长衫的英挺男子站在大厅门口,见了十眉微笑道:“这位小姐想必就是燕姑娘了?云飞好吗?自从睿城一别,已是多时未见了。”
十眉听他这样问,心内自然知道他是谁了,当下也含笑道:“小女子见过傅大人。我师哥他很好,就是常常想念大人和傅大将军,可惜因为有事绊住了,不能亲自前来与大人相见,心下十分懊恼呢。”
“燕姑娘客气了。云飞他有什么事吗?”傅淳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十眉自然都看在眼里,心内有喜有忧,轻轻笑了笑道:“本来听说傅大人出京巡视四省,定能见上一面,师哥十分高兴,谁知走前头天晚上伯父不小心滑了一跤,虽说并无大碍,师哥还是不太放心---所以就绊住了。因听说傅大人此次行程颇紧,不日就要回京,怕赶不上所以就派我来了。师哥他一直惦记着当时环境所困没有送傅大将军成亲之礼,所以这次叫我来,一定要亲自将礼物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