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三:
“三姨奶奶,我给你留了两个豆包,你快吃了吧。”冰珠说着将一个用帕子裹着的小包塞给了罗嬗,罗嬗冲着她感激地笑了笑。
看着躺在床上脸白如纸的罗嬗,冰珠欲言又止。
“你快走吧,被她们看见了又要挨骂了。”罗嬗催她道。
冰珠还是忍不住了,小声道:“刚才我去给太太送茶,听见老爷和太太在说你的事情……他们说要把你送到三爷那里去。”
“送我走?”罗嬗不相信地问。
“是啊,我听见太太是这样跟老爷说的,她说是三爷来信要接你去。”她顿了顿,疑惑地:“可是三少奶奶那般厉害,而且刚刚三爷又才娶了四房,这会子要你过去做什么?”见罗嬗沉默不语,咬了咬唇,半响方道:“要说你能离开这府里,也是好事,不用再被太太和二姨太太她们整天打来骂去了,只是你现在身子这样虚,还病着,怎么能走远路呢?”
罗嬗一阵咳嗽,脸被憋的通红,冰珠急忙上前替她捶背,又去倒水,见壶里的水凉的冰手,恨恨地道:“她们也太狠心了,连跟着你陪嫁来的两个丫头也给撵了去,病成这样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这不是把你往死路上逼吗?三姨奶奶,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二爷真的是被那个姓慕的人杀死的吗?”
罗嬗一张脸越发苍白的可怕,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那个不眠的古寺之夜,让她永远告别了她十八年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他可以抛却自己的性命去救她,却不愿意娶她为妻。
冰珠把罗嬗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同情的看着她。是啊,以前的情人杀了她现在的丈夫异母同胞的哥哥,她却偏偏又进了这个门,能有好日子过吗?
“三姨奶奶,依我看你还是去的好,三爷其实以前挺喜欢你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娶你和老爷太太都差点闹翻了,只是因为孩子没了,三爷一气之下才撇下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太太把这个帐也算在了你的头上,可是你还不是叫她们给害的?二姨太太更是把你当成眼中钉,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远离了这儿她们想害你就没有机会了。”
“别胡说了,隔墙有耳,你快走吧。”罗嬗勉强撑起身子,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小的梳妆匣来,塞给冰珠:“这是我的几件首饰,你拿去吧,过了年你就要出嫁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就算作我给你压箱的贺礼罢。”
冰珠急忙推辞:“我不要,你日子过的这样艰难,还是你留着吧。”
罗嬗苦笑:“这几样东西放在我这儿也没有什么用,迟早还会被他们拿走,我们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留着做个念想吧。”恍若回到了出嫁前,自己也是这般拉着自己的贴身丫头雪珠的手,此情此景,今日又再次上演,只是心境迥异,当日是心如死灰后的决绝,而今日则是身如飘絮般的茫然。
冰珠落了泪,哽咽地:“三姨奶奶,都说好人有好报,你人这么好,为什么命却这般苦?老天真的太不公平了。”
罗嬗黯然。
画面四:
山崖下,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罗嬗躺在一堆乱草丛中。她衣衫残破,身上到处都是血迹。眼见得夕阳西下,暮色四合,不久这儿就会被黑暗吞没。
脚步声,一位背着背篓的年轻男子从远处渐渐走近。他发现了了乱石草丛中的罗嬗,吃了一惊,快步奔近,扶起罗嬗。
山间小道上,那位男子背着罗嬗气喘吁吁的往前行走。原来被他背在身上的药篓早已不见了踪影。
屋内充溢着中药的味道。一张悬垂着烟青色幔帐的床上,躺着已经苏醒过来的罗嬗。
一碗冒着热气的赭红色汤药端到了她的唇边。罗嬗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别动,你身上有伤,身子还很虚弱,我来喂你。”盛着汤药的银匙送到了她的嘴边,看着她一口口的喝了下去,一丝笑意在他的脸上漾开。
“是你救了我?”罗嬗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张十分清秀俊朗的脸。
“是,我去山上采药,看到你摔下了山崖。”他探寻的看着她,罗嬗垂下了眼帘。
他笑了笑:“你运气不错,刚好碰到了一位名医。不但没被老虎吃掉,还有人给你免费看病。”
罗嬗笑了起来,只是虚弱如她那笑容看起来也是浅浅的,但他依然赞许的伸了伸拇指。罗嬗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很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是不是该换药了。”
他伸出手,轻轻拉开罗嬗的被子。罗嬗瞥见自己胸前裹着厚厚的白布,瞬间红了脸。
“不要,”想要躲避,但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没办法,这儿只有我一个郎中。你放心前天包扎的时候我是闭着眼睛的。”他一脸的无所谓,说着开始动手。
罗嬗咬牙,将头扭过一边闭上眼睛。
伤口很疼,罗嬗深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回头,却看见郎中额头冒汗,一张脸红的像是新娘的盖头,半闭着眼睛,神态狼狈至极,浑没了刚才神态自若的样子。
罗嬗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手哆嗦得更厉害了,罗嬗痛的叫了起来,郎中汗下如雨。
医馆内,坐满了前来看病问药的人。几个小伙计忙不过来,罗嬗穿梭其中,帮着抄方拿药。她看起来身子已经差不多痊愈,脸色润白如玉。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上前紧紧抓住罗嬗的手:“罗姑娘,我是看着柳鹤这孩子长大的,他跟他爹一样都是大好人,为乡里乡亲的做了不少好事。人品即好,医术又高,这长相更是百里挑一。只是他父母去世早,这孩子又一心扑在这医馆里,竟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眼瞅着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没成亲,有多少姑娘他都看不上,我老婆子看的出来,他喜欢你。你们都是孤零零无依无靠的人,不如我来做个媒,就让他娶了你如何?”
罗嬗不妨她当着这许多人口无遮拦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众人包括柳鹤俱都笑嘻嘻的看着她,更有人大声笑着附和:“对,我也来算一个媒人!”她夺门而逃。
跳耀的烛火照的屋内一片温馨,柳鹤将一个精致的木匣递到了罗嬗的手上,里面是一枚莹润如一汪碧泓的翡翠指环,他深深地看到她的眼睛里去:“嫁给我吧。”
罗嬗拼命摇头:“不要,我……”
他握住她的手,一双眼睛清澈透底:“我不在乎你曾经经历了什么,我只在乎你这个人。如果你觉得我还能让你相信,请把你以后的日子托付给我。”罗嬗的眼泪夺眶而出。
可是,柳鹤派去罗家送信的人带来了罗嬗父母双亡的消息,罗嬗还没有从震惊巨痛中醒来,柳鹤也出事了。他被官府的人抓走了,罪名是有人去县衙状告他滥用劣药致人死命。罗嬗等一干涉案人也被拘禁。两日后就传来柳鹤畏罪自尽、死于牢中的消息。罗嬗被按照律例充官,因有了这样的背景,无人敢买,最后被卖入了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