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3135100000003

第3章

第三章

云飞坐在一张桌前埋头记账,投到墙壁上的他的影子沉静的有些疲惫。店铺早已上了门板,屋内黑漆漆的,灯光昏暗,云飞看的有些吃力,眼皮涩沉沉的,抬头方见烛台上的蜡烛已快燃尽,云飞合上账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腰硬板板的,隐隐一阵胀痛传来。自打跟了罗掌柜的来了睿城,不知不觉已有十多天了,因着店铺里生意甚好,每天进出货物繁多,白日忙里忙外的不得闲,记账盘货只能等到晚上,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铺子里新来的伙计干的活总是最多最杂的,云飞本就是个生手,又是掌柜的亲自从湖州带了来的,干活时自是处处谨慎,有那脏活累活拼了命的干,生恐被人看轻了去。这些日子实是累的不轻,不过自持着年轻力健,硬撑着罢了。

胡乱洗漱了方上了床去睡,就闻一阵风声吹打的窗扇簌簌响动。云飞一向怕热,虽然春天的晚上仍是风凉,却总要将那窗子开着半扇方才睡得安稳,同睡的小伙计多不习惯,再说铺子里有那货物,开着窗子怕有那贼人进来,是以云飞一直想求罗偊南让他独自在后院阁楼上的仓房里睡,这样晚上记账清货也不会打搅了旁人,罗偊南倒是应允了,只是还没抽出空来归置,今日原本同睡的小三子有事回家去了,云飞便将一扇窗子大开着,见起了风,方走过去欲关,猛地里一阵大风将那窗扇咣当一声合上又马上弹开来,吓了云飞一大跳。正纳闷这春日里哪里来这般大风,窗外蓦地里一声霹雳,只震得耳朵嗡嗡直响,竟是打了一个春雷。伴着雷声雨点一颗颗掷下来,石子落水般拍打的屋上瓦片劈劈啪啪一阵乱响。云飞傻了眼,呆立半响,忽的像被针扎了似的窜了出去,方出了门又马上弹了回来,一把扯下了壁上挂着的一盏气死风灯,点亮了急匆匆再次窜了出去。外面漆黑一片,云飞提了灯,直奔后院,那里有中午刚刚卸下的两车面粉并数十捆布帛没来得及搬进仓房,阳春节气哪里会料得到下这般大雨,只在上面粗粗盖了一层薄毡以遮浮尘。云飞抓起一捆布帛扛在肩上便往仓房里跑。雨越下越大,又急又快,只听得盆泼般的水声哗哗直响,天地间一片水雾茫茫。灯早就被雨水浇灭,雨帘扑打的脸上生疼,云飞根本睁不开眼睛,只凭着直觉来回奔跑,感觉自己如一匹被追赶的负重的马,那雨帘便是抽打在身上的皮鞭。好几次撞在门框上,滑倒在雨地中,最后没有了力气,拖拖拽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才将最后几袋面粉弄进了屋内,自己也和袋子一起瘫软在了地上,像一匹脱了力的马儿般只剩下出的气了。

好像自己一人在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尽头的林间穿行,身边到处都是高大耸立直指苍穹的木罗树,遮天蔽日,依稀的一点光亮像萤火虫在一闪一闪,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好累好累,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溪,欣喜若狂的跑上前去掬了一捧,入口却是浓浓的苦苦的味道,身边到处溢满着这令人窒息的味道…..不,这不是木罗树的味道,那幽幽淡淡又沁人肺腑的味道…..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一只软软的手在轻轻抚mo自己的额头,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仿佛小时生病后丫头青儿刚刚用银匙哄自己吃了药,又把纤纤玉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一试还热不热,伴着温柔的笑:“瞧,吃了药可不是就好起来了,姐姐没有骗你的。”自己果就感觉神智清爽了一些,身子也不再烦躁闷热了,头也似乎不再那样痛……“青儿姐姐,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走……”是自己在喊吗,青儿果然真的没有走,她说过舍不得自己这个弟弟,是的,准是太太想了法子,青儿可以不走了。好像看到娘在笑:“我的飞儿长大了,娘赶明儿就把青儿指给你如何?”眼前是青儿绯红娇艳的脸…….终于放心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缓缓的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环顾四周甚是陌生,显然不是在店里,心里一阵奇怪,不知自己是躺在哪里?墙上是太阳斑驳的影子,灰灰的没有生气。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水,还有一只剩了黑黑药渣的汤碗。挣了一下,身子还是虚虚的没有一点力气,烧却是退了。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撑着爬起来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却是凉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方觉的饿了。正想挣起身子去找一点吃的,门吱的一声开了,跟自己一起做工的小三子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了,见了他喜道:“你可醒了,饿了吧,来,先把这碗粥喝了。”

云飞看了一眼托盘,见是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还有一只蝶儿盛了渍好的甜酸乳瓜,一只蝶儿是时新的蔬菜,绿油油的,看了胃口大开。

云飞端起米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又拿起一只馒头大口嚼着,感觉身子有了一些力气,见小三子在一旁瞪着眼睛看,方想起来问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小三子听了嘻嘻一笑:“还好,我还道你烧糊涂了呢。”将盛菜的盘子往前推了推:“三天没进点东西了,差点没让你吓死。”

云飞将头从碗里抬起来,嘴里塞满了馒头鼓鼓的像个大蛤蟆,讶然道:“我睡了三天了?”“是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那天早上怎么敲门也不见你出来,大伙儿急了从后面翻墙进去就见你躺在地上,脸红红的,一模额头烫得像热锅子,煎了药灌下去全吐出来了,罗掌柜的请了济生堂的坐堂郎中来重新开了方子吃了方才好些了,只是人一直昏昏沉沉的,谢天谢地现在总算是缓过气儿来了!”

小三子叽叽呱呱说了半天云飞还是没明白自己现在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罗府呀,见你病的厉害,罗老爷说店里人多闹哄哄的,怕你休息不好,叫把你移到府里后院来将养两天,再说吃饭喝药的府里头有人照顾也方便,只是离着远了见不着你大家伙儿都心里不踏实,这不下午铺子里有了些空闲,我来瞧瞧你,打厨灶上过正碰见小涛子要给你送饭呢,我就接过来了,可巧你也醒了,要不又得再端回去。对了,刚才厨子还说给你炖着鸡汤呢,我去转端了来给你喝。”说着站起身,云飞忙一把拉住了;“我不过是累着了又受了点凉,躺两天就没事了,哪里要人这般伺候?又是药又是汤的,没得让人嫌烦。”

小三子道:“你的身子这般虚,不好好补一补怎么行呢?再说你又是因了店子里的事才病倒的,便是吃些好的也是应该的,你可别傻了,就是天天儿的喝鸡汤才几个钱呢,那一大批货就值多少银子?你就安心养着吧。”说着一阵风般出去了,不一时就端了一只青花瓷锅子来,打开来竟是满满的一锅子,一时间屋子里充溢着鸡汤的香味。

小三子笑道:“这鸡汤是大小姐让灶上炖的,还说今儿你若再不醒就给你请大夫瞧病呢,你小子真是个有福气的,连大小姐都这般上心。”

“哪个大小姐?”云飞听得莫名其妙。

“当然是咱们干活的大掌柜家的大小姐,不但人漂亮,难得还有副菩萨心肠,娶得她的那家子真是烧高香了,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瞧你小子这眼气劲儿,好像你见过人家大小姐似的。“

小三子瞪大了眼:“难道你没见过?”

云飞头也没抬:“人家是小姐啊哪能随便让人看?”

“就是上次在花园….你还说啥轻罗小扇的那个啊。”

“唔,就是她啊。”

十多天前刚从湖州回来,因着捎带来的几件东西要搬到府里后院厢房里,云飞和小三子曾从园子里过,老远瞧见两个女子打回廊处过,一个丫鬟打扮,另一个一身淡色衣衫,在朱漆亭廊、繁花浓绿的映衬下十分清爽悦目,手上执了一柄团扇,当时云飞随口说了句:“好一个轻罗小扇。”其实当时心里有一种挪揄的意思:像这般天气凉爽的时候,是用不着扇子的,但时下大户人家的女子便是冬日也喜欢执扇,半是风雅半是遮羞。但也只是惊鸿一瞥,一晃间眼里便只剩下衣衫一角。

“可不就是她,说是大小姐其实这罗家也就她这一位小姐,听说娶她的那户人家也是独苗一个,前儿刚刚金榜提名,不但是家大业大,人也长得好的很,跟罗小姐是天生一对,两家还是世交,也在这城里。你说人家的命咋就这样好呢。”

云飞把碗放下,淡淡一笑:“你打听的还真够仔细的,又不是你娶媳妇儿。”

“你好点儿就来劲了不是?整天做活累个半死还不让过过嘴瘾?对了,人家罗小姐好歹也算对你不错吧,你可得谢谢人家。”

“我穷小子一个,拿啥谢人家?”

“也是。”

“好了,我也吃饱了,烦你把碗送回去吧,我想再歇会儿。”

“得,你好好养一养吧,这读书人身子骨就是不如咱结实,咱就是个劳碌命,等闲连个病都不待见咱。”

云飞被逗笑了:“哪有咒自个的?我瞧你小子不但皮实还皮贱呢。”

小三子嘿嘿笑着端了盘子走了。

吃了东西,又退了烧,云飞酣酣的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时觉得身子已是舒服多了,只是浑身还是倦怠乏力,看来这次倒是着实病的不轻,才来了这几日正经活儿还没上手呢就倒下了,心下正懊恼间,听得有轻盈的脚步声来到门口,门外进来一个人,定睛看时依稀认得正是罗家大小姐。

云飞一阵慌乱,不知所措的呆坐着。

“你好些了?”

罗嬗猛然见他醒坐着,亦是吃了一惊,转而见了他的面色,知是病无大碍了,心下高兴。又见他吃惊惶恐的样子,不由好笑起来,不由自主偷偷伸了伸舌头;“我还以为你没醒呢,怕吵着你就没敲门。”

云飞定一定神,赶紧笑道:“谢谢大小姐的鸡汤。让大小姐费心了。”

罗嬗笑看着他,一双眸子黑如点漆:“人病了总要好生调养才是。我听二叔说了,想不到你那般能干,说话倒是文绉绉的。”

云飞脸红了:“我以前念过几年书,让小姐笑话了。‘

“喔,那你为啥不在家好好上进,反要出来干粗活呢?”

“我….我爹是私塾先生,所以逼着读了几年书,但我不是这块料,跟爹闹翻了出来的。”

“你倒爽快”,“罗嬗笑了:“恐现在后悔了吧?想不想回家?”

云飞摇摇头:“我宁可干粗活,也不愿意读那些劳什子书去博功名。”

待得说完方觉失言,忙道:“我一读书就头痛,恐一辈子都会名落孙山。还是正经讨生活才是。”

罗嬗一笑:“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只是你爹恐要失望了。”

云飞听罗嬗如此说,甚是感激她善解人意,遂说话更加规规矩矩:“我几位兄长都甚努力,我爹不会太失落的。”

“这样倒是甚好。”罗嬗点一点头。

此时一阵风儿从敞开着的门外吹了进来,云飞打了个寒噤。罗嬗见状伸手将衣裳拿过来要给云飞披上,云飞忙躲闪着,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不敢烦劳大小姐,我……我身上很脏。”

谁知罗嬗扑哧一声笑了;“我当然知道你身上很脏。其实刚来的时候你更脏,就像一只泥猴子一般,那洗帕子的水都是黑的。对了,你肩上的伤还痛不痛?有没有换过药?”神情甚是关切。

罗嬗说一句云飞就愣一下,罗嬗的话说完云飞的脸已变得惨白,勉强笑了笑道;“都是小三子告诉你的?”

“小三子?这几****没见过他呀,”随即恍悟,委屈的一撇嘴:“是我给你擦洗的啦,你当时烧得厉害,我用凉水浸湿了帕子给你敷在额上的,顺便给你擦了擦,太脏了,后来还给你敷了药呢。”

云飞险些要昏晕过去;“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

“看见你病得那个样子,以为你要死了呢,再说是你拉着人家不让走的,我怕你有事才……你真是忘恩负义,现下把你救活了你就神气起来了,还说甚么授受不亲了,真是好心没好报。”罗嬗恼道。

“我……我拉着你?”云飞被她一阵抢白弄得晕乎乎的,半响才反应过来不相信地问。

“当然。”罗嬗理直气壮:“你还一直叫什么小青小青的,是不是你媳妇啊?”

云飞几欲羞死。

“我本想给你送些饭来吃的,怕你还睡着先来瞧瞧,你既已能走动就自己去厨房吧,挑些喜欢的补一补。”罗嬗轻轻松松的转了话题,好似根本就没看见云飞惨白的脸。

云飞一阵眩晕,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在这位大小姐面前犹如一个呆瓜:“大小姐,不必劳烦了,我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反正我已告诉孙管家了,这几日厨房都给你留着饭呢,吃好一点病就好的快一点,听二叔说你还会做不少稀罕物儿,我才得了几只树根的花插,还等你给我雕琢雕琢呢,你可不许找借口推脱。”

云飞知她是怕自己不去才故意这样说,心下感动,忙道:”我去就是,谢谢大小姐,小姐有甚吩咐云飞无不从命,绝不敢懈怠。’

罗嬗笑了,一脸的满意神色:“这就是了,以后使唤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那幽幽的香气渐远渐淡,云飞脑间忽觉一阵空白,半响方才回过神来,身上已是汗湿,不由苦笑:自己还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紧张讷言过,像罗大小姐这样率真的女子以前还真没见过。

虽然早晚仍然觉得凉气袭人,但那春日里的风最是醉人,昨日还似梅残玉靥香犹在,柳铂金少眼未开,今日已是绿云冉冉锁清湾,响彻东西岸。轻轻拂过便已是绿了满眼。雪珠饭后被太太打发人叫去问个话儿,回来见罗嬗犹自懒懒的倚在绣几旁,便道:“看才吃了饭停食,后园子几处花儿开得正好,何不去逛逛?我瞧你这几日竟只是倦怠。”

说着便动手拉罗嬗起来。罗嬗只得随他。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往后园子里去。

果然开得好花儿,那片怡红快绿直盈盈晃入人眼,罗嬗看了一回,终觉有些累了,又是午后,春日的太阳照得人昏昏欲睡,正想进亭子里坐一坐,就见几只蝴蝶飞过,那翅子在空中被太阳光一照好似透明一般,惹得罗嬗兴起,执了扇子跟随扑打。蝶儿也好似是好玩的,一上一下只是绕着亭子飞转,转的罗嬗气短,干脆停了手站住观看。忽听得有脚步声自垂门外传来,转眼见云飞信步走来,见了罗嬗停住了脚,显是不知罗嬗在此,犹豫了一瞬笑道:“不知大小姐在这儿,我来的唐突了。”

罗嬗见他穿着石青的衫子,并没套外头大褂,虽然春阳和煦,终觉太过单薄,瞧他脸色在满院子繁花绿树的映衬下愈加苍白。因着他这次病的甚是不轻,总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所致,罗偊南有意让他将养些时日,正好因着准备操办婚事,府里头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账目繁多,孙管家一人忙不过来,也要添个人帮忙,便着他这几日且不必回店子里,只在府中给孙管家搭把手。罗嬗早听孙管家说他这两天并没在厨房进食,虽他自己说去厨房要溜着点儿自己不习惯,但罗嬗知他必是不愿吃厨子的瘪才不肯去的,心下倒觉他甚是傲性,也不好点破。只是看他干活很是拼命,又恼他不知爱惜自己。只这般想着就一时没有做声,云飞见了,只道自己打扰了,忙转身欲走,不妨却差点撞到雪珠身上,雪珠瞪着他道:“作甚么蛰蛰蝎蝎的?也不怕碰倒了人!又不是平日没见过的要回避!”

罗嬗斜睨着她道:“就你那凶巴巴的样儿谁还敢在这儿呆着?岂不要看你脸色?”

雪珠只是虎着脸冲着云飞:“既来了,自是这会子柜上刚吃了中饭歇手儿,你又忙着回去作甚?”见云飞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呆站着到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我瞧你手里拿着只萧,定是会吹曲儿的了?左是闲来无事,何不吹来听听?也算是给我陪个礼了。”

罗嬗旁边忍不住笑道:“人家何曾得罪过你?要给你陪礼!”

云飞陪笑道:“姐姐既然吩咐了,自然无不从命。只是我吹的不好,恐有辱凊听。”举起萧来放到唇边:“不知姐姐要听什么?”

雪珠一嘟嘴;“哪这许多废话?随便你。”

云飞不再多言,吹了一曲《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之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提断肠句。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箫声清越低回,悠扬婉转,罗嬗的眼光略过朱漆廊柱、雕花围栏,瞧着那一大片开得正浓的杜鹃,眼睛似微风吹过嫩柳,烟雾朦胧中泛着水水的波光,闪过,又暗了下去。

一曲吹完,雪珠见罗嬗静静站着,眼睛看着远处并不出声,她平素也听罗嬗吹过萧,却没听过这只曲儿,虽觉好听,但雪珠与这上头实是知之有限,不知如何评判,亦不知罗嬗是否喜欢,又见云飞已收了萧,因笑道:“曲儿已听过了,你既是读过书,想来必也会吟诗作对的,今儿景色正好,何不也说两句听听?“说着眼珠一转,瞥了罗嬗一眼,笑意盈盈:“大小姐才刚扑蝴蝶来着,你且说那几只蝶儿现在在作甚?猜出来便有好意儿给你!”因云飞其时正背对着亭子和花丛,雪珠是以故意难他。

罗嬗见雪珠调皮,只觉好笑,心内也隐隐想看云飞怎样回答,在一旁亦不出声阻拦。

云飞摆手道:“我粗人一个,哪敢大小姐面前班门弄斧?姐姐只别取笑我了。”

雪珠不依不饶:“今儿不出个彩儿,休想迈出这园子去!你以为这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回头去问问孙管家可有这等便宜事?”

云飞只得应承,略一沉吟,便吟道;

“琉璃殿暖香浮细,翡翠帘卷燕迟。夕阳芳草小葶西。问纳履,见十二个粉蝶儿分。一个恋花心,一个馋春意。一个翩翩粉翅,一个乱点罗衣。一个掠草飞,一个穿帘戏,一个赶过杨花西园里睡,一个与游人步步相随。一个拍散晚烟,一个贪欢嫩蕊,那……那……“

雪珠听得痴了,怔了半响方道:“我的天!怪道旁人说你有些学问,这一小会儿功夫竟做了好大一首词。”

云飞笑得嘴角勾起:“我哪有恁般能耐会做这个?这是旁人做得曲儿。”

雪珠只是咂舌。

罗嬗忽道:“十二只蝶儿,还有一只在作甚?”

云飞脸儿忽的红了,支吾着不肯说。

罗嬗再三追问,云飞只说忘了,神态愈加不是,罗嬗先见他不说只觉好奇追问,后见他的窘态细细一想,蓦地脸儿亦已绯红。

雪珠见了二人的样子甚是奇怪,虽不知就里,但她本就是个聪慧伶俐的,隐约亦知那一句必是甚叫人尴尬的句儿,忙扯罗嬗赏花,边问云飞;“原来竟有这般好段子!平日里也常听小姐吟诵的,好似没有这般有趣。方才你说这是甚人做得曲儿?”

“这原是寻常百姓配上曲子唱的,所以说的直白,难登大雅之堂。大小姐自是不会看这些。我也只是闲时解解闷子罢了。”

罗嬗点头道:“其实这样虽俗却让人觉得别有风味。像有些曲儿太过华丽倒觉得有繁复之嫌了。”

罗嬗两只眼睛犹如一潭碧水,清澈透明,云飞只觉似能一直进到自己心里,唇边不觉绽起一抹笑:“大小姐说的极是。我亦是这般想。不管是什么词曲,只要应承心中之意,便虽简犹奢。写这曲儿的赵岩,本是宋丞相赵葵的后代。曾在太长公主宫中应旨,后退居江南,终生潦倒,长与赋诗。因不得志,终日饮酒,醉病而卒。写景咏物,倒最是构思新颖。可惜传世不多。”

“这些我竟是第一次听说,等闲书中是看不到这些的。”罗嬗喜的道;“你只管捡有趣的说些来听可好?”

那边雪珠早看中了一只斑斓凤翅的蝶儿,只是扑打不着,急得叫二人快来帮忙来捉。只见那蝶儿上下翻飞,袅袅婷婷,直如故意逗人一般,蓦地里一个后转,直往这边冲来。罗嬗方才要拿扇儿去挡,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云飞手里早擒着一只蝶儿。

云飞将蝶儿递给雪珠,见耽搁时辰不少,便告辞回去。

罗嬗雪珠二人也沿着园中的碎石花径,并没走垂门,转到抄手游廊那头往院子里去了。

同类推荐
  • 爷的影子杀手

    爷的影子杀手

    相遇的那一瞬间,天地已成永恒,互握的双手注定纠缠不清的命运。仰视着如天神般的他,她注定只为他一个人而活,不惜一切地付出却换来了绝情绝义的对待,是她错了吗?她是他一手调教的只属于他的影子,理所当然地专属于他,曾盟誓此生不变,却只是不堪一击,女人果然是不可信的,而他却傻傻地沦陷。
  • 为妃成裁

    为妃成裁

    一个不愁吃不愁穿的设计才女,才为公司出点力就穿越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拜托还王妃,冷宫的而已,算啦算啦就留在这吧,怎么才幸福的像花儿一样又叫我回去好过分啦。王爷怎能罢休,我求我跪我要逆天,结果王爷变成总裁了,六年了,适应了这个社会却适应不了失去爱妃……哎,真没办法……
  • 状元红

    状元红

    夫君遭遇灭顶之灾,女人陷入皇室密案,她一个寡妇又将何去何从?过五关,斩六将,状元郎鼎力相助,爱情的鲜花即将开放。。。却不料红花红了,绿叶却焉了,难道老天真不容我的爱情绽放吗?叶小叶的第二春何时才能真正的开花结果呢?一户两门状元郎的传说又是从何而来?状元红,讲述现代穿越女与唐朝优质男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已完本《穿越之妇女主任》,请放心收藏!
  • 宫妖

    宫妖

    竹妖附身亡国公主立志复仇,管你是混沌净土还是太子拦路,只要敢跟我为敌,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哪怕我要颠覆这南唐万里江山!“西图太阿山下有一口泉,名曰忘川,你马上动身,明日一早可以抵达。天亮之后......忘了我。”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我年轻力盛,精力充沛,何来肾亏一说,还是给姑娘补补吧。”他又将那块肥肉夹过来。疏锦笑得更加温婉:“少壮不补肾,老大徒伤悲,公子不要和我客气了。”夭矫绝艳的他们展开一段爱恨与背叛,皇权与黄泉的故事。
  • 情殇:逃妾难追

    情殇:逃妾难追

    公主?本王不娶,刁蛮任性,还没有本王的侍妾温柔贤惠!她是公主,又不是非他不嫁,只不过是多管闲事帮他追刺客,无心却拉开了一段缘。只能做妾的奇耻大辱让母后和她断绝了关系,而她的情敌却是当朝太师的掌上明珠,还是老夫人看中的儿媳,同日进门的两人一天一地,不受宠的她如何争自己的地位?
热门推荐
  • 混沌逆天道

    混沌逆天道

    什么是奇迹?奇迹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时的柳暗花明;奇迹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时的全不费工夫;奇迹是青山缭绕疑无路时的千帆隐映来。它无形无质,没有人能真正地发现它的踪迹;它却又确实存在着,这世界上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奇迹。而奇迹总是从希望中诞生,只要不放弃,心存希望,奇迹就会出现。落魄少年的失败复仇将他置于了死地,但是一种坚持和不甘让他看到了奇迹的发生!死亡不只是结束,也是开始......
  • 快穿反派BOSS苏炸天

    快穿反派BOSS苏炸天

    虐文界第一扛把子笙歌尽她又又又把反派写死了!读者很丧失,后果很严重!搞个系统收了她!**一觉醒来,莫名绑定了个渣渣系统,云笙从此开始了拯救反派,走向人生巅峰的不归路……某深情帝王日常傲娇:“不爱朕,就死给你看。”某奶狗影帝日常卖乖:“姐姐,我可不可以亲亲你吖?”某霸道总裁日常弱小:“今天又是掐桃花掐到手软的一天,伐开心~”某病娇皇子日常变态:“敢沾惹别的男人,给我死!”……**符笙出品,在线崩人设,雷慎入!**
  • 20岁跟对人,30岁做对事Ⅱ

    20岁跟对人,30岁做对事Ⅱ

    揭示被99%的人忽略的心理细节,告诉你不为人知的心理另一面,教你运用不露痕迹的心理战术,迅速化敌为友,魅力永驻,让你拥有超强人气,成为人生最大赢家。每读一次,都能重获一次“心”生洞悉世情是远远不够的,你还要懂得借力使力,见招拆招,赢得人气,改变人心。
  • 开局一个首富姐姐

    开局一个首富姐姐

    叮!签到成功,奖励一个首富gan姐姐。五分钟到达战场!
  • 创世纪新传

    创世纪新传

    为何圣经和许多民族的神话,都说人类是被神灵创造出来的?人类真的是从猿猴进化过来的吗?圣经《创世纪》中又隐藏了什么秘密信息?地球上为何有如此之多的神秘未解古文明遗迹?为何全世界各民族都有关于大洪水的传说?而且版本相似?玛雅人的水晶头骨和末日预言究竟要向人类传递什么样的信息?本书以虚构的故事情节,把真实存在的诸多人类历史谜团有机联系起来,向你讲述一个可能被遗忘了的有关人类历史的惊天秘密,或许,你因此增添了一些遐想,又或许,你会破口大骂…
  • 千金归来要复仇

    千金归来要复仇

    她是z国首富的女儿,母亲是世界顶尖珠宝鉴定师。可是父亲太过花心有了小三。父亲为了他的“一世英名”逼死了她最爱的母亲。继母继位,继妹虐待,父亲的冷漠,自己的忍让。却被无情的父亲捅上数刀。上天眷顾,她被人救起。她发誓要为死去的母亲讨回公道!
  • 玉玺风云之王朝覆灭

    玉玺风云之王朝覆灭

    2035年,科技突飞猛进,大量工作被机器人代替,地球劳动人口开始过剩,城市无业青年只能家里蹲啃老,或者从事新鲜奇特的各种兼职。胡同是一个父母早亡的屌丝少年,为了生活苦苦挣扎,干过很多种工作。最新的一种高薪兼职吸引了他,是某高科技公司开发的回到过去系统,招募志愿者,生死由命,还要签免责合同。为了钱胡同毫不犹豫报名了,成了志愿者。可是这种奇特的回到过去系统没有那么简单,胡同回到任务年代,不仅见证了历史上的一些真相,还被卷入现代野心家的阴谋里。明明是指定回到过去的年代,居然有其它穿越者对他虎视眈眈?不是巧合,就是蓄谋!胡同感到自己的小命有危险了。。。。。。
  • 你在默默帮我

    你在默默帮我

    一个帅锅闯进苏惠惠的家,可某苏并不love他,苏惠惠love的是一枚校草,帅呆了有木有!酱位帅锅决定帮助苏惠惠追校草!!!结果他们……
  • 遗弃和乔黎

    遗弃和乔黎

    遗弃,原谅我好不好?哥,我只剩下你了'''''我不会离开你的,遗弃请相信我。好。为什么要骗我?你怎么能忘记我?不要死,你说你还爱他,好,我放你们走''''''''你只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再爱你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我嫁给你你就会放过他我等了你四年,你终于说爱我了'''如果你死了,我就让全世界和你陪葬''''''
  • 逆命天王

    逆命天王

    同一世纪,同一个人,三个不同身份,演绎一段精彩人生。阴谋,爱情,仇怨,宿命?掌在我手,何由天!惊鸿一斩,为红颜,剑指苍穹还有谁?张小雨:我欲逆天改命。兰古辉夜:作为一名有修养的贵族,打人这种事,我一般不亲自动手。雨辉夜:作为一名天王巨星,其实我也有崇拜的偶像,并一直在跟随着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