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谷的天空没有丝毫的工业文明气息。
漫天的灿烂星空宛如蓝宝石般纯粹,恒古明亮,大地,山林,溪流,都沐浴在春雨般温柔的淡青色星光中,如梦如幻。
落差有将近二十米的瀑布旁,施二迦端坐在方圆数丈大的蜗牛石上,眼睛微微闭着,嘴微张微合,深深呼气,缓缓吐气,那被吐出的气息竟演化成一条丈多长的细长白线,宛如一条出洞小白龙,矫健,灵活,变化多端,不可捉摸。
这是施二迦从梅庄回到天元谷的第三天凌晨。
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当梅老太爷提出要他施二迦接受使命,为寻找他的父亲与祖父做点贡献时,他虽然表现得有如困兽般躁动,但实际上,他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愤怒,他很冷静……竭斯底里的抵制,不过是他一个小小的策略。
对于一无所知,连姓名暂时都还不够资格知道,脑海中甚至连模糊的影子都没有的父亲与祖父,施二迦对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感情,也根本无从谈论感情。当然,作为人子人孙,寻找失踪的父亲与祖父,本是件义不容辞的事。
做,他肯定会去做。
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野心,所以他玩了一手‘以退为进’的小把戏,佯装不愿意成为被摆弄的布偶,愤怒,暴躁,唯一目的,就是让梅老太爷跟老鬼两人先把为了说服他事先早就准备好的‘好处’说出来,拿出来。
好处到手,他自然会‘勉强’答应。
最后,梅氏父子四人、梅图、老鬼和施二迦,七人为了敲定一些细节,整整谈论了一夜。就目前而言,施二迦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未来两年半时间里,把‘青火’发展成东南亚最大最具实力能左右一场小型局域战争的世界级佣兵集团。
而梅家和老鬼,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会提供足够的经验丰富的退役特种兵,和实力强劲的世家子弟等‘青火’急需的人力资源。
同时,两会后就要正式接任云省省委书记并继续兼任云省省长的梅仁礼,要在政策上给施二迦提供足够的方便,比如为‘青火’在整个云省内的发展与壮大扫平一切障碍,暗地里,还要对黎胖子跟铁血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铁血盟不但不能沾毒,还要配合云省公安厅禁毒,这是个大前提。
时至清晨,星空隐去,除了启明星,整片天空都变得灰蒙蒙。
天微微翻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施二迦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眼中精光转瞬即逝,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微笑。
说实话,施二迦如今的心情相当不错。
或许是知道的太多,尤其是得知父亲与祖父可能是因为把《河图》和《洛书》两门玄功修炼至大圆满境界才无缘无故失踪后,致使他潜意识里多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反正,自打从梅庄回到天元谷后,两天半时间里,不论是专门修炼全身骨骼强度的《洛书》第三层,还是玄而又玄,只能意会,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河图》第三层,双双都有不小的突破。
虽然施二迦尚未感觉到丝毫晋级第四层的征兆,但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这已经让他感到无限的欣慰与满足。
施二迦起身,中气十足吹响一段音色尖锐的口哨。
很快,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夜叉叼着一物从林子深处窜出来,身形如猎豹般矫健,轻松跃上蜗牛石,放下嘴中叼的东西,是一只野山鸡。施二迦捡起全身七彩缤纷的野山鸡,掂量了下,好家伙,足足有两斤多重,便给夜叉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
夜叉仿佛能读懂施二迦的眼神似的,低声发出有别于狗或者狼的低沉且尖锐的叫声,伸出舌头,在施二迦脚踝处添了几下,以示亲热。
随后,一人一兽狂奔回紫竹林。
施二迦径直走进厨房,与往常一样,给老鬼、夜叉和他自己准备早餐。
老鬼依旧在他自己的木屋中醉生梦死,呼呼大睡,呼噜声如雷鸣般响亮,穿透力又强,隐隐能传遍整片紫竹林。
一切的一切,与去梅庄之前相比,仿佛没有任何的变化。
喝下两碗纯天然野鸡山菇汤,施二迦回屋换上一身休闲装,去学校。
今天是发放成绩单与寒假作业的日子。
其实,按照梅老太爷的意思,以施二迦的学识,在大江中学也不可能学到东西,不如直接辍学,专心经营‘青火’……两年半以后去上海,若需要大学生身份做掩饰,他梅公厚一回脸皮找在教育部的老部下给复旦大学打声招呼,特招进去就是。
梅老太爷的提议相当诱人,但施二迦最后并没有答应,并非他矫情,非要参加高考考个高分来显示他智商有多高。
只是,以他如今的年纪,看起来跟初中生差不多的瘦弱身子板,画个妆去缅甸打游击还好说说,如果跟付帅一般整天坐办公室,实在有点不伦不类。而且,虽然已经知道付帅与秦於两人当初接近他的目的不是很纯洁,但有一点他很放心,那就是两人不会有叛变的可能。有能力强大又绝不会叛变的人才不去用,非要亲力亲为,这并非施二迦的作风。
所以,施二迦决定继续在学校呆着,有要事时,直接翘课闪人就是。
反正下学期一开学,‘青火’就会与大江中学领导层磋商,签订一份招聘协议。
届时,校领导们都会争相去关注那份能让他们分到更多灰色收入的招聘协议,至于学生旷课?关他们什么事?
赶到学校,施二迦发现,或许是因为华夏民族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春节临近的缘故,学校里的气氛有些活跃,空气中都透着喜庆。
施二迦微微一笑,突然觉得,选择继续留在学校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只要置身校园中,他便会觉得身心都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压力,也会很自然的被压制到脑海最深处。
或许是因为无需上课,所以施二迦按照往常正常时间走进教室时,教室里依旧空荡荡。早来的人很少,除了几名聊天说小话的女生,就墙角还有几名男生在打扑克。看见施二迦进门,不论男生女生,都只是瞥了他两眼,便不再理会。
对于同班同学的冷漠,施二迦并不介意。
不合群!
本身就是他刻意营造的结果。
他不想与一些满脑子只有游戏、泡妞或者混黑社会的人有任何交往。
这倒并不是说看不起这些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共同兴趣,共同爱好,那最好就是不相往来,省的大家都放不开。
依照往常一般,施二迦独自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待一坐下,他便隐约发掘,不愿意离开校园,并非他舍不得屁股下面这张可以偷懒的木凳,真正让他舍不得的是校园里这种轻松惬意的环境。在教室里,他无需防备,可以肆无忌惮思考一些事情,比如反思过去,筹划未来……
自打答应梅老太爷与老鬼后,他需要思考筹划的东西实在太多……
很快,施二迦便陷入沉思。
以至于面色略显苍白的梅海棠走进教室,满脸复杂表情看着他时,他也没有丝毫的察觉,依旧面色略显沉重,呆呆的,傻傻的,思考着,谋划着。
直到永遇乐进入教室后,他这才回过神来。
永遇乐依然如故,头发三七开,带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神色淡然。
“老鬼本名秦归藏,他自然是代表曾经跟随我祖父转战天下的秦家村陈家沟等武林世家,笼统点说,他就是代表江湖势力;梅老太爷则代表昔日在我祖父麾下如今在政军界打拼的一批老部下;而你,作为享誉国际的宏观经济学家,为青帮能成功龙盘沪苏徽浙一市三省所有地下世界立下汗马功劳的前青帮白纸扇……你又代表着那些人呢?”施二迦在心底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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