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煕砚将云笺小心地放到床上,随手扯掉她那两撇看起来很假的胡子,然后轻轻地盖上被子。他的公主一开始还在挣扎两下,后来就直接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想到这里,祝煕砚不由展开笑颜。家里的老父亲这个时候应该是喜笑颜开了吧,自己顽固的儿子终于肯听话地去把媳妇带回来了,祝煕砚伸展了一下身体,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大概是小文子来了。
开了门,果然是小文子没错。
小文子拎着早就按照老爷吩咐收拾好的包裹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口,老爷一听少爷那么“上进”,马上高兴地表扬了他一番,还说等少奶奶进门了,要给他包个大红包!
“少爷,包裹!”
祝煕砚故意皱起了眉:“我说,这包裹怎么这么快就收拾好了?你是不是赶时间随便塞的啊?”
“啊?”小文子怔了一下,哎呀呀,怎么没有早想到少爷会质疑呢?都怪自己,被老爷一夸就飞上天了,立即就乐颠颠地拎着老爷老早就吩咐收拾好的包裹出来了,早知道这样就在路上慢慢走了,要是实话实说,那么少爷就知道自己吃里扒外帮老爷了,可是如果不说——又要被少爷责怪——
祝煕砚暗笑着,佯装很生气地道:“算了,早就知道你背着我收拾包裹了!现在本少爷也不怪你了,跟我出去买东西去!”
“少爷——这包裹,我是仔细收拾的,谁叫我平时把你的东西摆放那么整齐呢?收拾起来很方便!”小文子干笑着不敢看自己家的少爷。
祝煕砚拍了一下小文子的脑袋:“就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少废话,跟我出去买东西!”
“买东西?”自家的包裹里什么都齐备了,还需要什么呀?
“给里面的小公子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祝煕砚不耐烦地走出房门,“还有马匹,快点!”他必须要在小公主醒来之前买完东西回来!
“可是——里面的那个公子——”小文子刚转过身,祝煕砚已经下楼了,小文子马上住了嘴,快步跟上。如果说他们家公子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太快了!每次都让他在屁股后面好追!
祝煕砚径自到了京城有名的裁缝店“春风剪”,春风剪相当于全国的连锁店,整个国家有地位有身份的人都喜欢在这里剪裁,自然他们家的衣服什么的也都是在春风剪订做的,他得要为他的小未婚妻买几件像样的男装,不能让她那么奇装异服地满街跑!
“祝公子!您今天怎么有空亲自光临蔽店啊?”店老板一见到祝煕砚就热情地迎上来。这个祝公子平时整日混迹在酒楼里,他经常去相府给相爷和太太们做衣服,拢共都才见过他两面,才知道人家口中所说的相爷的小公子一表人才是实至名归的,最近啊,这位公子又中了状元,不知多少京城的官家小姐都瞄准了,可是没想到被皇上抢先了一步,把传闻中温柔贤淑的云笺公主许配给他了,可是皇宫里又传出旨意,说是云笺公主立志要嫁一名有识之士,要让宰相公子先施展才华,才肯成亲,于是这婚事就搁下了。根据传闻,这个宰相公子现在不应该是去执行皇上的一项神秘而艰巨的任务了吗?怎么好端端地跑到自己店里来了?
祝煕砚感觉到眼前的店主的上下打量,便干咳了几声:“严老板,怎么,不欢迎?”
“哪里哪里,平日请您您还不来,今日您一来,小人这店里真是蓬荜生辉啊!”严老板忙收回自己的眼神,热络地将祝煕砚迎进店里,好茶奉上,“不过,今日祝公子来蔽店是所为何事啊?”
“上回你说你这儿来了些很好的料子,那时候不是问我想不想要吗?那些料子现在还有不?”祝煕砚端起茶杯,像是不经意地发问。
“还在呢!怎么,祝公子现在想做衣裳?”
祝煕砚摇头,嘴角浮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不是,有没有那些料子做的已经完工的衣服?”上次送到相府的料子他看过,他嫌太斯文了,没要,现在想想,倒是很适合他的未婚妻。
“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恐怕公子你穿着不合身,那几套都比较小。”
“拿出来我先看看。”祝煕砚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
“行,那您稍等。”说着,严老板转身就进后屋里去了。
小文子在一边终于忍不住了:“少爷,你真打算给那个阴阳怪气的人买衣服啊?”
祝煕砚撇撇嘴:“怎么,有问题?”如果小文子知道那个“阴阳怪气”的人是当今的云笺公主,那么他会做何感想呢?
“少爷你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而且那个人一看就觉得不像什么好人——”小文子搓着手低下了头,这个少爷是怎么了?自从中午看到那个古怪样子的人以后就变得这么——这么不合适的活跃——难道他们家少爷有龙阳之好,喜欢这么阴阳怪气的男子?真是不敢想象——
“他是我的拜把兄弟,我给他买件衣服有问题吗?”祝煕砚随口扯着。
“啊?什么时候拜的呀?”
“你没看见的时候。”
小文子松了口气,既然是兄弟那就没关系了,不要他们家少爷性取向有问题就好。
“祝公子,这几件就是我做的样版,给您都小,您看看。”严老板抱着几件衣服从后屋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祝煕砚微蹙起眉头,翻看着衣服,拣出了两件看起来儒雅、样子小点的衣服:“严老板,麻烦你把这两件包起来。”
严老板纳闷着包起了衣服,小文子付了钱,两人就离开了春风剪,一径往着东市的马市场走,买了两匹马,牵着就往回走。
回到客栈,已经一个时辰左右过去了。祝煕砚估计着云笺也该醒了,于是把小文子拦在了门口。
“你可以回去了。”祝煕砚站在门口,有意无意的,身体正好拦住了小文子往里走。
“啊?不让我一起跟着吗?”
祝煕砚一把抢过小文子手里的包裹:“你真打算跟着我啊?那春蓝你不要了?要知道我这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你的春蓝被门口的那些侍卫追走,到时候别来找我,我可不管啊!”
“可是老爷说——”
“你回去跟老爷这么讲,就说少爷想过了,自己的妻子还是要自己去找回来的,而且宰相家的公子谁敢欺负呢?”祝煕砚边说着边自己迈进门槛,把门关了起来,提高了嗓音,“放心,他的小儿子‘长进’了,老爷不会怪你的。”
小文子嘟着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急忙回去了。他的春蓝呀,不能被别人抢了!
祝煕砚听着小文子离开的脚步声,转过了身,云笺正好坐了起来——
云笺揉了揉眼睛,记得中午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呢?然后就没意识了——不会被抓回去了吧?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她惊叫了一声!眼前的男子是谁啊?怎么她的卧室里会有男子?!
祝煕砚邪笑着看着她,等着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云笺一把拉过被子:“你是谁?怎么在本公——公子的房间里?!”
祝煕砚耸耸肩膀,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床上,慵懒地转身在桌子边坐下,径自喝起了茶:“怎么,不记得我了?”
“记得你?”云笺皱皱鼻子,“我认识你吗?”这个陌生男子究竟是谁?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和她很熟的样子。不过,不可否认,这个男子有一种很潇洒的气质,大气不失精致的面孔也看着很舒服——只是——她的房间里出现这么一个陌生男子问题还是很严重的!她可是当今的云笺公主啊!在订下亲事以后母后就和她讲述了男女之间的事情,万一——万一这个男子趁她酒后——想到这里,眼前的男子又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当然啊,贤弟还真是健忘啊,”祝煕砚马上摆出了一副受伤的模样,“贤弟酒后一直拉着为兄要拜把子,我推却不过,才和你拜得把子,现在听着贤弟一副忘了事的模样,为兄真的很伤心啊,明明是贤弟要拜的——”
眼前的男子怎么神情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转眼就好像要流泪了的样子。父皇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可千万不能把一个男人惹哭了!
“这样啊——那个,实在是对不起啊,你先别伤心,我这个人吧,喝了酒就忘事的,你别往心里去啊,你只要把事情和我说说,我就能想起来!”云笺满口乱扯,只希望眼前的男子不要再一副欲哭的样子了,她最见不得人家哭了!
“真是这样?”祝煕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问道。
“对啊、对啊!”云笺急忙点头!这个男子真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让人觉得那么我见犹怜?
“真是这样就好。”祝煕砚忍不住大笑起来,“云笺贤弟真是太好骗了!”
“啊?”这个转变也太快了吧?刚才不是还那么“楚楚可怜”吗?怎么一下子就这么让人觉得拳头痒痒了?
趁着云笺还没反应过来,祝煕砚忙开口:“是这样的,我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中午我和贤弟一起喝酒,喝了几杯以后,贤弟说和我一见如故,就一直拉着我要跟我拜把子,我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于是我们当下就结拜了,后来贤弟你喝醉了,于是我就把你带到客栈来了。”
云笺咬牙切齿地看着祝煕砚,强忍着怒气:“然后呢?”
祝煕砚看着云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禁不住坐到床沿上,凑近她:“你觉得然后是什么呢?”
看着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脸,云笺忙往后靠了一下:“什么然后?我不是醉了吗?我怎么知道然后——”声音越说越轻——完全没有底气了,他的气息直要吐到她的脸上了!
“但是你可以猜啊,然后发生了什么?”祝煕砚凝视着云笺的脸,她的皮肤纹理是那么细致,还有淡淡的芬芳,让人直要醉了——
云笺咽了咽口水——难道——难道——她可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啊!不会在她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发生了男女之事吧?!虽然这个男子看起来还算顺眼,可是毕竟素不相识,而且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病呢?
看着云笺脸上变化的表情,祝煕砚笑着站了起来,转过身:“然后你就在客栈睡着了,我出去买了些我们要用到的东西。”刚才差点把持不住了——祝煕砚松了口气,他还想先带着这个好动的小公主先出去走走的呢!
云笺长长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都是自己想太多了!可是,他说“我们要用到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我们?”
“嗯,贤弟大概也忘了吧,是贤弟你一直缠着我要陪我一起去找我的娘子的。”祝煕砚佯装很失落地看着云笺,“贤弟不会食言了吧?我的娘子不愿意下嫁与我,我本来就心里难受,本以为路上能有贤弟这么个伴了,没想到贤弟——唉——”他很入戏地长叹一声。
糟糕,又是这副很可怜的样子。自己怎么就会答应了要陪他一起去找什么娘子呢?本来是打算要一个人好好地单独闯江湖的——不过再想想,自己反正也不知道从哪里闯起,陪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男子先一起走走也没什么损失,自己还有一大把时间,一点都不怕!
“哎呀,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云笺别扭地恍然大悟,“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娘子怎么会要去找呢?”
祝煕砚“哀伤”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我娘子不愿意下嫁与我,所以就出逃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这么贸然出走会不会出事呢。”
“啊——这样啊——”逃婚?那她不是和自己一样?不过看看眼前的男子那么难过的样子,不知道自己逃婚以后那个名字不清楚的宰相府的小公子是不是也这么可怜的样子——如果是的话,那自己罪过不是很大?云笺有些内疚地也叹了口气。
“怎么,难道贤弟也有这样的遭遇?”祝煕砚暗笑着看着云笺内疚的模样,虽然自己的确是被眼前这个逃婚的公主给摆了一道,但是想必没人能像自己一样陪着自己的未婚妻找未婚妻吧?
云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还没有婚配呢!哈哈!”干笑了两声,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冷场了,云笺才停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那贤弟恐怕是很难理解为兄的心境了。”祝煕砚撇了撇嘴,“对了,贤弟醉了以后拼命拉着为兄要为兄帮你刮胡子,所以贤弟的胡子,为兄帮你给剃了。”扯掉那两撇胡子,整张脸看起来秀气多了!
“啊?”难道自己醉酒以后还有这种癖好?云笺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头,“那真是谢谢你了——只是——”自己的胡子是粘上去的,他要是帮自己刮胡子,不会被发现了吧——
“只是什么?”祝煕砚抑制着自己的笑意,“不过啊——”
“不过什么?”云笺紧张地追问。
“就是贤弟的胡子——”
“我的胡子怎么样?”
“没事,很好刮,为兄没怎么用力就刮干净了,”祝煕砚不禁笑了出来。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相信他要是能和他的公主未婚妻多待几天,他就要返回好几辈子以前去了!
“你笑什么?”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看着祝煕砚奇怪的笑容,云笺很是纳闷。
“嗯?”祝煕砚微怔了一下,接着乱扯,“贤弟的皮肤好细腻啊,像女人一样!”
云笺暗自吐了吐舌头,自己本来就是女人吗!当然很细腻咯!
“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云笺小心翼翼地发问,深怕他又会一脸受伤的样子。
“我?”祝煕砚略略眯起眼睛,盯着云笺,然后俯下身体,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开口,“我叫祝煕砚,记住了吗?”
一股热热的气息骚扰着耳朵,云笺一下子脸红心跳起来,呼吸急促起来:“记、记住了——”
祝煕砚勾起嘴角,迅速地离开她的耳际:“晚上我们吃过饭,我带你去转转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