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居此方独特的环境,外人是不易发现的。只听到外面兵器交加的声音。我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显然二皇子的手下还不死心,怀疑奸细混进了这些前来凑热闹的百姓当中,趁机逃出北奴。
听到外面百姓哭天喊地的声音,还有一些哆嗦的求饶声。自古民不与官斗,真不知道又会有哪些人被无辜牵连。我推开了贺兰山的手,心里下了个决心,且不说我身为青城的城主,更是北奴的三公主,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我转身对着贺兰山说道:“贺公子,看来我要告辞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表情有些疑惑,“莫非姑娘是外面那些官兵要找的人?”
外面的人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查奸细,我又出现的如此不合时宜,确实是有奸细的嫌疑。我摇摇头,将来时在青城闹市发生的一幕跟他说了之后,道:“我生父与青城三公主府是旧识,天家皇子之怒,不知要牵连多少百姓,我不能坐视不理。”
“姑娘是要出去阻止?”
“阻止说不上,至少能让情况好转些。”
看到我这般义无反顾,贺兰山倒是有些沉默了。他是昭汉来的商贾,而今又躲在这幽谧之地赏梅,被怀疑的可能性更大。
“姑娘尚且如此。”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些百姓,是因为贺家商铺才来此,如果真的是被牵连到,贺某也难辞其咎,姑娘,”他将手背到身后,“在下与你一起出去。”
“公子!”
“公子,万万不可!”
福全与裕安异口同声,都因为他的决定感到震惊。想来也是一对护主心切的。
贺兰山却是气息一变,冷峻地开口道:“我心已决,你们无需再劝!”
裕安听到他的话,猛地屈膝一跪,“如若公子一意孤行,那请公子踏着裕安的尸体过去!裕安,”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贺兰山道:“决不能让公子犯险!”
“你!”贺兰山急促地喘着气,说了个你字之后,竟一时半会没能接上气来,手放在嘴边狠狠地咳了好几下,福全在帮他顺着气。我在一旁也是惊住了,之前福全说贺兰山有寒疾,却不曾想已经严重如斯。
福全看了一眼裕安后,也毕恭毕敬地回了句:“公子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还远在盛京的家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家主”两个字却是特意加重了语气的。
如果此时,我还不开口说点什么,我也是过意不去了。“贺公子。”
我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的苍白的面孔,听着他有些气息不稳的呼吸声,道:“勇夫安知义,智者必怀仁。”
听我说完这句话,他紧抿的嘴角有些松动的痕迹,目光也是定定地看向了我。我接着说道:“公子怀仁,却未必能成仁。公子如果用心去想,想必能明白小女子的意思。”
我说这句话,是经过刚刚一番深思熟虑的。也许他真的一副仁者之心,可是如果这件事由他出面,情况可能变得更加糟糕,到时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且不说外面的人搜查的是昭汉的奸细,就说他的身份也是非常可疑的。
其实我从一开始,也是怀疑着他的身份。
自古商人重利,身上多少会染上一些市俗之气,可他,却是一副不染红尘的翩翩公子的模样。可若说他是奸细,也无法证明。
虽然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可我也不是冲动之人。权衡之下,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了。
他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枉我通读圣贤书,却不如姑娘想得通透。”
看来他是想通了的。我便笑笑,“公子知书达礼,心有丘壑。只是一时情急罢了。”
“那么,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道别之后,福全将我送到了来时的入口处,此时,外面人声更加嘈杂了。福全将缰绳递给我,向我拱手道:“姑娘,一路回城,望多加小心,恕在下不能远送,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从入口处出来,只见到外面雪地里无数的脚印和马啼印,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残花。我上马,往嘈杂的地方走去,只看到深处的空地上,十来个骑兵用银枪指着二十多个百姓,让他们围成一个圈,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已经有一些人吓得直哆嗦,喊着“官爷饶命啊。”
一个身穿沉重铠甲的人,骑在马背上一直来回踱着步子,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这帮求饶的百姓,似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这个整个寂静的山谷只能听到哭天喊地的哭声了。只听到他开声道:“本将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谁是奸细,自己站出来,否则!”他扬了扬手中的银枪,高高举起,猛得挥向脚下的一颗巨石,“犹如此物!”
话刚落,手起枪落,只听到一声巨响,石头已经崩裂开来!
原先还在哭喊的人,个个瞪大了眼睛,噤若寒蝉。
我从深处起出来,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冷冷地开口道:“官爷这是要屈打成招?”
“这里还有一个!”
离我最近的小卒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将我围堵了起来,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背后就像逼出了一层冷汗,等我走到那位将领面前时,里衣已经湿透了,沾在皮肤上,被这梅林的寒风一吹,全身起了一层疙瘩。
原来所谓的将领,就是在闹市与蒋宗堂对过招的巴图。
没想到,他还不死心。
“把她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他的部下猛得冲上来,见我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都停下了脚步。我定定地举着手中的令牌,道:“慢着,你可认得这个令牌?!”
我握着手里的令牌,手指摸着上面凹凸有致的兰字,其实心里却是没有把握的,兰家的令牌,虽然兰家是北奴的世族,能对他起几分震慑,我也是不得而知,毕竟他是呼延洪钰的手下。
没想到他的脸色突变,微微眯了下眼睛,却是狠狠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你跟兰世英是一伙的!”
什么?
他的声调都跟着升了几分,“哼,我还在想,二王府戒备如此森严,区区一个兰世英怎么可能进入二王府的地牢将奸细放走,她果然是有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