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北奴成年的皇子甚少,仅有的两位中呼延洪钰为人高调。加上跟随呼延明邦,征讨草原旧部,建立军功,在北奴,算是声誉鹊起。只有这位大皇子,却一直是个神秘的人物。虽然已经成年,却不曾参与国事,也不好战功,至今仍没封王。可朝中大臣却对这位大皇子称赞有加,宫人说起大皇子,都是恭敬又忌惮的。
我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带着一丝清冷,那样的目光仿佛看穿世间万物,要把所有的日光都锁进里面一样。他的脸并不似呼延洪钰般粗犷,轮廓清晰而锋利,似用刀一笔一画雕刻出来的。鼻子高挺,剑眉入鬓,并在眼角处轻轻飞扬起来。头发长长地垂在脑后,身上简单地披着一件黑色大氅,隐约看到里面单薄的里衣。
他似乎是很早就已经来了这里。
他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看了我一会,又转过身去,看眼前已经两败俱伤的两只野兽继续纠缠,同时传来一句生硬的话:“带你家主子回去。”
他这话,是对桑木歌说的。桑木歌回了句,“奴婢遵命。”桑木歌起身扶着我,“公主,小心。”我抚着还在翻腾的胃,也实在提不起力气来,被桑木歌扶着上马有几次踩马鞍的时候,差点摔了下来。好在桑木歌在下面用力托着我的胳膊才能勉强上马。
这一整天,我都没有游玩的心情。回到长乐宫,晚膳也没胃口吃,简单沐浴,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我睡地甚不安稳。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梦里一片黑暗,总觉得被一个凶狠的目光盯着,某一处蛰伏着一只凶猛饥饿的野兽,不知何时会冲出来,咬断我的喉咙。后来,又梦见在风沙翻滚的大漠里,被一只野狼追捕,我用尽全力跑,却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它红着眼睛,猛地扑了上来,一下子就咬住了我的喉咙!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还是迷迷糊糊的,却看见我的床前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可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嘴巴。借着昏黄的月光,我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才看清了眼前的身影。
是呼延洪钰!
他这么晚了,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从边塞军营回来,也有小半个月,我就再没有碰见他,只听说因为这次的犯错,呼延明邦将他召回了帝都,被罚在二皇子府闭门思过。可是现在,他却出现在我的床前,坐在我的面前。
见我不再挣扎,他慢慢松开了手,可是身体却向前倾过来。拳头慢慢收紧,咬牙切齿地道:“呼延明珠,你本事可真不小啊!”
他是怪我,骗了他?我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他哼了一声,道:“你可知第一个欺骗本王的人,现在在哪里?”他轻轻扬起嘴角,一把抓住我的手,道:“本王命人将他五马分尸,丢到荒山野岭喂了野狼!”
我的手被他紧紧抓住,我想抽回来他却越发用力收紧,一股钻心的疼,我忍不住喊出声来,“呼延洪钰你放手,我疼。”听到我的话,他似乎狠狠地呼了一口气,将我往床头一推,我的头撞上了床木,脑袋一阵发麻。只是他盯着我的目光,却是更加炽热,身上发出骇人的气息,拳头也收紧地咯咯响,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这时一阵风从纱窗吹进来,我身上一凉,才发现,刚刚他将我推开时,单薄的里衣从肩膀上滑落,露出了白皙晶莹的皮肤。
因为刚刚两人的推搡,床上的被褥早就掉了一半在地上,另一半,在床边,刚好在他坐坐的床沿。我揽了揽身上的衣服,慢慢缩到了最角落的位置,看着我一点点挪动,他刚刚平息的怒气似乎又上来了,他单手将被褥抓住,“卟”地扔到了我的身上,拳头突然用力在床沿打了一拳,在安静的黑暗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这空荡的屋子里,异常突兀。
这时,紧闭的大门,却是“吱呀”一声轻轻响了,桑木歌试探的声音响起,“公主,可是做恶梦了?”话才刚说完,人已经进来了,看到我床边高大的身影,她手里拿着的灯笼“啪”地掉在地上,熄灭了。只看到呼延洪钰的身影一闪,已经从窗跳了出去,不见了身影。
桑木歌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虽然看到我屋里有陌生人,在不知是敌是大友的情况下,却是没有慌乱到立马大喊到有刺客。可是她显然被吓得不轻,在呼延洪钰的身影消失后,她快步跑到我床边,“公主,你没事吧?”
我轻轻松了口气,整个人瞬间松垮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道:“没事。”
“刚刚那个人……。”她把我掖了下被角,听到我这么一说,也松了口气,见我没受到什么大惊,还是疑惑问了我。
听她一问,想来她刚刚是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了。我不想再多言,便道:“今晚的事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你下去吧。”
她还想说什么,可听我发话,只能静静退下。可今晚,长乐宫的侍卫明显增加了。
后半夜,就真的是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次日起来,整个身体都是沉重的。桑木歌帮我盘头发,看到我苍白的脸色,也是忧心。也能猜到我昨晚没睡好。她从梨木台上拿了支碧玉簪子,在我头上比试着,才道:“今早皇上找奴婢问话,问我长乐宫的奴才可使得。”我闻言抬头与她的目光在镜子里对视了下,她便接着说道,“奴婢听说兰姑姑说起,公主在青城有个贴身丫鬟,叫盈儿的,与公主年纪相仿,能说得上话,便向皇上说了这件事。皇上当下便命人去青城接了,估计下午就能到宫里。”
她将碧玉簪子插进我的墨发里后,跪伏在地:“奴婢擅自替公主做了主,还请公主恕罪。”
我连忙转身扶着她,“桑姑姑,快起来。”我扶起了她,笑了,“我正想寻个由头去跟父皇开口让盈儿进宫来,你提议正合我意,我怎么会怪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