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后脑壳还在隐隐作痛。屋里架着三个火盆,跳动的火光将屋子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墙上挂着一排整齐的兵器,微微反着光。一张桌子,一张床,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整个屋子甚是简洁。空气里能隐约闻到一丝汗味,外面传来接二连三的欢呼声,“喝,喝,喝!”
我心里不由得一紧,这里是——军营。
正想着,帐帘“哗啦”一响,一个小少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水盆。见到我,他的脸红了一下,像握着一只烫手芋头一样迅速将水盆放到架子上,转过身对着我小声道,“姑娘,洗脸。”然后飞一般冲了出去。
许是冲得急,在门口便撞到了一人。只听一把铜锣般的大嗓门响起,“阿都郎,你个臭小子,跑什么跑!”
铜锣般的大嗓门响起,“阿都郎,你个臭小子,跑什么跑!”
“听说二皇子从青城带回了个美人,还是个昭汉人,走,本将带你去瞧瞧!”
我赶紧从床上起来,检查了身上的衣服,才轻轻松了口气。想了想,看到墙上挂着一方狐裘,便扯了下来,披在身上。
“博尔堂将军,请止步。”门卫的护卫,伸出手,拦住了来人。
“嗯。”门外的人似乎有些动了怒,“难不成里面关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本将还见不得不成?”
“博尔堂将军,二皇子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末将也是听令行事,还请将军见谅!”
“本将还偏要看了,什么美人让洪钰那小子这么宝贝。”他抓住守门将士的衣领,独手提了起来,走进来,松手,将守门的士兵扔到了我的脚下。
此人生得甚是彪悍,虎背熊腰。脸胖圆胖圆的,身上还穿着铠甲,显得越发是严肃。他就是刚才护卫所说的博尔堂将军,二皇子都要礼让三分的人了吧。
那个叫阿都郎的少年跟在他的身后,有些生怯。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了。
倒是博尔堂,大大咧咧得打量了我一番,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比我们北奴的美女差得远了!”
我愣住了。听到他的话,脸上火辣辣的。
也还真是,从没人这般明晃晃地评价过我。
说完,他转身就拍了一下阿都郎的后脑勺,“愣小子,看个女人,你脸红个屁。改明儿,本将给你找个好的,让你尝尝鲜。”
这个人说话,一口世俗气,可却听着让人生不起气来。
正说着,帐外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人和着雪走了进来,行了个礼,“三位,二皇子有请。”
博尔堂转身阔步就走了出去。我和阿都郎尾随在他身后。出了帐营,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军中不轻易开洒坛,我眉头不由一皱。
此时,还下着小雪,雪不大,仅仅是将地面覆盖了一层白色,一脚踩下去,除了留痕,居然悄无声息。
军中的空地上,早己围了个大圈,圈内有两位勇士在表演摔跤,你来我往,呼喊助威者,让这沉闷的行军生活变得生气不少。
远远的,燃起的篝火,将人的脸颊染上一层火红。透过这些火光,只见正座上斜坐着的男子,衣襟微微敞开,披着半边的虎皮,露出一边结实的臂膀。他慵懒得曲着一条腿,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大碗,在火光照耀下,隐约能看见里面一片流光。
正是呼延洪钰。
见到我们三人,围着的士兵都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刚好下面的勇士分出胜负,呼延洪钰挥手一呵,“好!来人!将这碗酒赏给巴努巴!”
“巴努巴!威武!巴努巴!威武!……”
一碗烈酒端了过去,巴努巴半着赤身,一脸髡须,伸手接过酒,一碗见底,末了,将空了的碗向众人示意一番,又得了众将士的齐欢呼。
此时,壮士的表演告一段落,只见人群里让出一条道来,身着轻薄彩衣的舞女扭着腰肢上来,脚腕处系着细细的铃铛,一步一响,衬着越加的动人。
博尔堂顺手搂住了一个旁边的舞女,低头便亲了一口,似乎在品尝绝世美味一般。舞女软了身体,倒在了他的怀里。
博尔堂也不客气,搂着美人,就落了座。
我和阿都郎站在他身后,一下子失去了阻挡,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呼延洪钰的目光也跟了过来,看着我,却也不开口,让没让我入座。目光里带着一丝玩味。
博尔堂接过舞女倒的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二皇子,还没俘获美人心?”说着,伸手摸了一把身边舞女的下巴,哈哈大笑。
呼延洪钰也不恼,兀自喝了一碗酒,慢慢道:“太温顺的猫有什么意思。”
博尔堂又是一笑,眼神往身后瞟了一眼,身后有人,一把便把我推了出去,我踉跄了几步,刚好撞倒在呼延洪钰的面前!
身后的阿都郎伸出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被博尔堂瞪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呼延洪钰伸手抓住我的下巴,往我的脸上吹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睛里似乎有层淡淡的雾气,他微眯了下眼,“怎么,这么快就对本王投怀送抱了?”
我咬了咬嘴唇,心生一计,伸出手,握住了他抓住我下巴的手,恨下心道:“二皇子英姿焕发,有英雄气概,小女子心生爱慕,心意回转。如能入得二皇子的眼,也是小女子三生有幸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他松下开,转而用手指轻轻擦着我的脸。他的手,在冰天雪地里,居然还是温热的,可贴着我冰冷的脸,却让我的身体一阵哆嗦。
我仰着头,“这确是小女子的真心话。”
“啪!”
我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因为太过用力,我不由地向旁边倒去,手掌擦到地面,石子磨得掌心沁出了血丝。我尚没反应过来,呼延洪钰却将桌上的酒碗掷到地上,酒水洒了开来。舞女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通通停下来,慑慑发抖地跪了下来。
天家皇子,一举一动,都是令人心寒胆颤的。
他冰冷的目光如刺,不复先前的慵懒。他斜斜躺进椅子里,冷冷地道,“迪丽雅,将她带下去,好好调教!”
好好调教,是什么意思?是的对我用刑,还是折磨?我已经不去想长远的事了,眼前,算是险险躲过一劫。我没有忘记昏过去之前,他说的别令他失望。我因为他的一巴掌,趴在地上,挣扎着扭转了身体,心里却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博尔堂怀里的女子,刚将最后一杯酒送尽了博尔堂的嘴里,才悠悠起身。她穿着红色的轻薄衣裙,像一层薄薄的婵衣披在身上,将她的曲线一览无余。柳腰圆臀,行走间,一步一摇曳,衣群下隐隐能看到修长的玉腿。白皙晶莹的脚环处,铃铛清脆响起,一举一行,透露着一股魅惑人心的风情。她站在呼延洪钰面前,盈盈一拜,“迪丽雅,遵命。”
她转过身来,有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一丝轻蔑,她点了两个舞女,“你们两个,带这位姑娘带下去。”
她回身,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二皇子,博将军,奴婢等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