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分明是受中年男子恐吓,便是身受这奇耻大辱也不敢吭声,连哭泣亦压抑得极低,只是米果果怎么都不明白:再怎么畏惧权贵,这好端端又没人拿什么东西堵了口的,怎么就不敢求救呢!
她却哪里知道其中缘故:这小姑娘原生于东周战乱年间,当时刚好又遇上周平王迁徙东都周城洛邑,皇室衰微,诸侯间恃强凌弱,天下群雄并起,烽火战乱,百姓民不聊生。她一介自幼随母亲沿街乞讨为生的孩子,面对贵族强权,早已在骨髓里根深蒂固地埋下恐惧及不可侵犯的概念,即便身受屈辱,可一想到自己卑贱微薄,天生命该如此,便也生生承受了。
五六岁间母亲饿死街头,小孤女无奈之下只得卖身葬母,进了一处诸侯家族做侍女家童。
想那春秋战国年间,民间少女只要生得稍微眉清目秀、姿容娇俏一些,又没有家世背景撑腰的,哪能保得住一身清白?更何况她自幼未曾学习过什么手艺,更不曾读书习字,为人处事老实憨厚,不似旁人灵巧,只能侍奉在夫人身旁擦地洗衣,被人唆使着做些粗使活儿。
也活该这丫头命中带劫,才养到十五、六岁的模样,偶有一夜在侯爷房中擦地,恰逢那做主子的与他那些猪朋狗友喝得烂醉如泥地回来,一进屋便瞧见这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一眼望去又生得水灵白嫩的,便借酒发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硬拽着扒了衣裳丢上炕充作暖床。
刚好那正儿八经的夫人吩咐人准备了醒酒汤,这天心情不错,亲自端过来慰藉夫君,还没进屋呢,大老远的就听见里面传来啜泣娇喘之声,推门一看,好嘛,这小蹄子擦地擦得好啊,竟擦到自家红锦绵绸紫檀木镂空雕花大床上抱老爷翻滚去了!
那夫人可是当年侯爷高攀了门楣才娶回来的大家闺秀,彪悍凶狠,相夫教子盯死了的紧,这么多年来竟霸道得连妾都没许他纳一个,哪能容得了这等丢人现眼的丑事?当时不动声色,侯至半夜,趁老爷醉酒睡熟了,便着人将那丫头从床上硬拽下来,竟分毫不念旧情,愣是将她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吊在柴房中,命左右两名仆妇拿擀面杖粗细的长棍子,活生生一下一下地打死了。
从半夜一直打到隔天日落西山,故意惊动侯府上上下下,故意不下杀手,故意打得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气若游丝痛不欲生,可偏偏直至打得断了气,也不见那孬种侯爷敢出头替她说半句好话。
那种生前遗留下来痛彻肺腑的绝望以及哭喊无力的悲哀在死后千百年间依然让这丫头心存恐惧,她只知道若是被男人这般玷污了,他是P事没有的,倘若被人知道,遭殃受罪的那个还不是自己。
如此一来,她比他更害怕第三者发现,哪还敢哭出声来。
米果果这厢想归想,眼见那背对自己的老色狼一只手不安分地就要顺着小腹滑进小姑娘浑圆饱满的一双大腿之间,一拧娥眉,忙不迭大喝一声:“好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给我住手!”
咳咳,那个那个~
别瞅着这丫头平日里在龙颜、小绒面前一副**好欺的‘幼稚园小朋友’模样,那一半是因为彼此熟识了,一半还看在二人容颜俊逸的份上呢。
说到底她好歹也算是这卧龙殿当仁不让的主子苏璟兰苏姑娘,在‘外人’面前,特别是这种鸡鸣狗盗不入流的臭男人面前,怎么都还是要显摆显摆身价的,不然一出场平白让人轻瞧了去,可不冤枉么!
那欺凌小姑娘怯懦柔弱,正一心一意贪厌少女如羊脂般雪白娇嫩肢体的色狼乍闻米果果来这么一声,差点没吓得一颗心跳出嗓子眼来,回头一看,正对上苏璟兰那张义正言辞的脸,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一松手,转过背抱头就跑。
米果果与其一照面:嗯~这谁啊,没见过的说?
说句实话,这卧龙殿中也便只有她不认识的,却没有敢不认识她的——话说在地主家打工都还得认清主子呢,更何况阴司九殿这般深规戒律兼阴森恐怖的地儿?
换做以往,或许那厮还敢嬉皮笑同苏姑娘脸敷衍两句,可如今这架势却完全行不通。
被架空了是架空了,可做下人的谁都知道,最近这苏姑娘和他们家龙颜大人关系可热乎了:没看见半夜三更的,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还亲自率军彻夜搜寻这位的下落么?眼巴巴盼到最后,居然给他带回个野男人来。即便如此,结果不仅她不曾受到龙颜大人任何苛难,竟连那胆敢苛难她的,也被龙颜大人一并彻底清理掉了,嚣张至此,谁还敢惹得起呢!
那厮便再咋滴色胆包天,也不敢在苏姑娘面前流露出半分龌龊。
谁管他这些个?米果果还没反应过来呢,一转眼瞅着那厮便抱头要逃,心里堵着一口气正出不来,下意识地大叫一声,白骨爪一伸,‘歘’地一把,硬是将那厮一张脸抓出五道血印,从左颧骨到嘴角,殷红潋滟的一片,可比那猫爪子厉害多了。
被抓了就被抓了呗,也不看谁抓的,除了自认倒霉之外,还能咋滴?
那厮不敢停留,慌忙之下拿外袍裹了脑袋,狗熊似的躲躲藏藏地往外飞奔出去,转眼之间没了踪迹。
米果果站在原地跳脚,叫嚣了两声:“好贼子,别以为干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便完事了,有本事你别跑啊!”说了两句狠话,接着又啐了一口,这才忿忿不平地冷哼一声,转过背顾及到那无辜遭殃的女孩子来。
那小姑娘早就眼泪汪汪地吓得软倒在地,浑身蜷缩成一团,被撕成碎布的衣裳凌乱地散落开来,眼看着是衣不裹体了,却显得又惊又怕,瞪着果果大滴大滴的泪水溢出眼眶,竟是一副被捉奸当场即将要被赤身裸体拉出去游街示众一般的模样儿。
“可怜的娃~”米果果怜悯地解下自己的披风,蹲下来张罗着替小姑娘披在身上遮羞,见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又伸出双臂将她抱进怀中哄小孩似的诓哄了一回,一边尽量给她安慰的同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起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那孩子呜咽得厉害,见果果又温柔又亲切,不似当年那些将尖酸刻薄将自己拉出去乱棍打死的仆妇一般凶残狠毒,这才敢伸手拽住她的衣襟,把一颗脑袋埋进她的胸口,嚎啕大哭地将自己的不幸和盘托出。
只因生前在年纪幼弱之时曾经为了争夺食物,被人拿石头砸伤了脑袋,这孩子智力发育受到阻碍,从此便比旁人较呆板痴傻一些,可即使如此,大致的人情世故,什么对什么错,她还是心知肚明的。
这世上哪里没有逢高踩低的势利眼?生前受了委屈,死后遭罪数百年,终于在这卧龙殿混了个粗使丫鬟的职务,这小姑娘却因为木讷寡言、笨手笨脚而不讨管事的喜欢,偏偏又生得模样儿娇俏了些,背地里被旁人嫉恨不已,经常为了一点小小的过失受到责打辱骂,犹如家常便饭一般。
今儿个说来蹊跷,那管事的一反常态,居然和颜悦色地叫她往这西厢假山石林附近给苏姑娘送糕点过来,她也不敢多想,提了食盒就来了,谁知走到尽头没有瞧见苏姑娘的影子,却遇见了那不怀好意的色狼,硬是威逼恐吓硬将她拖进这怪石假山嶙峋的旮旯里,禽兽本相毕露,三下五除二将她扒光了便要生吞活剥,幸亏苏姑娘及时赶到,这才救下小姑娘一命。
“不要打我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那看上去怎么都让人觉得智力低弱的女孩子突然‘噗通’一声给米果果跪下,顾不得披风滑落下来,一个劲儿地磕头如捣蒜,痛哭失声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好害怕,呜……”
“那个那个,你不要这样呀,没人会打你的~”闹得果果反而不知所措,只好跪下来一把扶起那孩子,又重新拿披风将她前后左右裹了个密不透风,搂进怀里当宠物哄:“宝宝乖哦,不怕不怕,姐姐在哦,姐姐保护你,没人敢打你的说,不哭不哭哈!”哄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对了,你叫啥名字?”
那小姑娘这才壮起胆子,怯生生地答道:“他们都叫我‘傻妞’。”
听得果果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两下,又是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出不来,见怀中那小姑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更是忿忿不平,气愤道:“别胡说,那是他们骂你来着!哼,那管事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今天派你过来,八成是事先就收了那厮贿赂,彼此勾搭算计好了的!”
这道理却也简单:米果果只是信步走来西厢一隅,那管事怎可能事先算好?还叫小姑娘给送糕点过来?分明就是要将她唆使到荒芜人际的旮旯地儿!更何况,这地方如此偏僻,平素除了负责打扫清洁的大妈之外,极少有人过来,那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小姑娘送糕点过来的时候便好端端地在这儿候着了,又‘恰巧’逮着这又白又嫩的羔羊入了口,哪这般蹊跷的事儿?分明就是事先布置妥当的陷阱么!
哼,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在她地头也敢有人行这诈骗**的勾当,好大胆子啊!
嘛嘛,老虎不发威,你们还当咱是病猫了,喵喵~
噢,不,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