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符新在杨书绩的教授级公寓里研读他书房里的从易本国翻译过来的《四库全书》中的医学经典，忽然听到电话铃响，拿起一问，居然是周厚健周教授打来的，还是专门找他来了。原来，周教授看完他的那些心得札记，觉得他基本功不错外，在施术手法上有些与众不同，便好奇他的外科指导老师是谁。当听说刀法是京都大学附属医院的“怪刀”钟立风传的，年近六旬周厚健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原来是那个怪物的学生！记得他酗酒成性，已经多年没有上手术台了，也不知这孩子怎么投了怪物的缘，怪不得他描述的刀法犀利又不失细腻！”
今天打来电话，却是正好有一例肿瘤摘除手术要进行，因为三个博士生两个有事，他只有一个助手，一时兴起，想让符新过来观摩的同时，当一下助手。话说，他也很想看到真正的“怪刀”究竟如何。符新得到这个意外消息，着实高兴，没想到这位周教授对他这么看重，这样看来，自己如果不好好复习，考上研究生，都有点对不住这热心的老师了。唉，反正也是要好好学外科手术的，既然已经到京都了，有名师指点更好，扎扎实实学三年，回去就能独挡一面。
临到准备室门口，周厚健忽然问符新：“符新同学，你做过多少手术了？”
符新愣了一会，才答道：“不论大小的话，也有几百台了吧。不过，我做的大多数是小手术，大型手术没有把握。所以想来好好学一学！”
周厚健对几个来观摩的学生说：“看到没有，外科手术只有不断地实践，才能提高自己的水平，这就是我选符新同学做这次手术的助手的原因。他还是‘怪刀’钟立风的学生，等会儿好好学习一下。”
手术的患者今年只有十七岁，腹部耸起，像怀孕的妇女，脸色蜡黄，身材比一般年龄的人矮，细胳膊细腿的。周厚健已经准备了比较精细的工具，他把手术流程仔细告诉两个助手，还对他们进行了分工。博士生弟子负责前面的开膛定位工作，符新负责后面的缝合工作，他自己负责肿瘤剥离。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了。
博士生助手利索地在女孩腹腔打开一个约三十厘米长的口子，用钳子固定开口后，大家已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肿瘤。肿瘤实在是太大了，把其他脏器都挤到了一旁，肠子都挤到下腹部去了。难怪女孩长得没有十四岁的孩子高，估计营养都被这个大家伙给吸收了。
周厚健上台，开始用电刀小心地剥落附着在肿瘤上的各种组织，血管、黏膜，纷纷滑落……
因为肿瘤出奇的大，剥离工作一直在持续。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汗珠在周厚健脑门上流淌，又迅速被护士擦去，符新在一旁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紧紧盯着他电刀的移动。毕竟是上了年纪，符新都听到教授粗重的呼吸声了，他担心地看着教授拿刀的手。忽然，电刀附近一点血花飞溅，符新的手里两把止血钳迅速跟进，一条细小的血管被钳住。周厚健暗暗松了口气，继续他的剥离工作。
四个半小时后，一个重达三公斤多的肿瘤从女孩腹部剥离，足足比上了一个婴儿的重量。周厚健被护士扶下手术台，他坐在一旁的高凳上，喘息了一下，才对符新说：“先接上血管，再缝合刀口。”
“好！”符新灵巧的双手有如技艺精湛的绣工，纤细的血管重新合上。周厚健看了看他缝合的刀口，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手术成功！”
然后，他转头对博士生弟子申根国说：“下次手术，你主刀！”申根国欣喜不已。
他又对符新说：“一定要把英语口语过关了，就等你新学期来！我看这两个月你就专心复习吧，其他的放一放。”
有了周厚健这句话，其实他已经半只脚踏进校门。英语虽然放下几年了，可与米国的律师有联系，他还不陌生。只要考到四十五分，研究生名额是逃不走了。
手术后，符新留下来吃了一顿工作餐，优哉游哉地往隔壁学校走。
临近校门的地方，一辆海马奔驰而来，“嗖”地停在了他脚边。从车里掉下一个女人后，这辆没有熄火的海马扬长而去，只恨得被符新顺手扶稳的女人跳脚大骂：“断子绝孙的张立群，……”
符新的脑袋“哄”地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直直地看着那女人，眼里闪着噬人的光芒：“你是谁？张立群是你什么人？”
“你管得着吗你！”女人拉开符新拽住的衣服，甩头就走。
门卫在旁边看到，多嘴说了几句：“这位同学不知道啊，这是后勤主任的公子和媳妇。这种场面经常上演的！”
经常上演？符新冷笑一声，跟着那远处的身影缓缓而行。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故人，可喜可贺啊！
眼瞅着对方进入了教授区二幢公寓的楼道，符新才慢慢往回走。原来大家咫尺天涯，不过是隔一幢楼的距离。学校后勤主任？油水很足的一个部门嘛，看来他们一直过得舒服，可是他却拜他们所赐，爱人惨死，学业中断，几乎改变了人生！而且，看来张立群一家与谢家的关系着实不一般啊，原来还是学校同事。
那么，京都的杨家人想要谋求的职位，莫非和学校有关？这可有点得不偿失了吧，杨家种植园的价值无论如何比之强吧？可能原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知道珍惜！
转念一想，不对，杨书绩当年还在易本国，京都的杨家人也不是以学术见长，不该是校园里的勾当。杨家好像在市团委有个当副职的，好几年没啥动静，只怕这才是当年的主！
大学。是符新心目中最后的一点净土，他不愿想的太难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