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多日,终于抵达了成都府,西楚的都城。楼船停泊在距离成都府尚有小段路程的郊外码头,远远地却已能够看到成都府雄伟的城郭。
下船之前,羽天绫就在两名婢女罂笛和雪璃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袭符合自己郡主身份的盛装,就连堇风也稍作装扮,摇身变作一位风度翩翩的贵气少年。
一行人由赵徵领头,一百士兵簇拥,优哉游哉地下了楼船。
脚踏实地,羽天绫心中立刻有了一些轻松的感觉,便抬头看向相迎的西楚官员。
这个时代的官制大体沿袭唐制,朝廷以三省六部为主干;地方官制也是州、县两级,州设刺史,县设县令,重要城市设府。只是,各国的政权是唐末藩镇割据势力的延续,他们依靠武力维持统治,因此对于麾下的幕僚给予重用,对于许多重要职务作为临时差遣委派幕僚去做,这样就使旧有的一套正式官职近于虚设。因此,这时期的官制虽然基本沿用唐制,但各朝又有不少变化。
率众迎出城外的领头官员从服饰上来看,应是礼部侍郎,只见他神色端正恭谨地快步走到羽天绫驾前:“微臣参见郡主。”
羽天绫微微上前一步,刚想答话,却被赵徵伸手拦下了。
“冯侍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赵徵扬起下巴,鼻孔朝天,目中无人地问道。言下之意是,有可能成为西楚皇后的羽郡主驾到,前来迎接的人不说西楚帝本人,至少也该是个礼部尚书,单单一个礼部侍郎率着一众提不上筷子的小官算怎么回事?
虽然羽天绫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但是这话由赵徵来说,未免显得有些过了。要知道赵徵不过是个五品的定远将军,礼部侍郎却有四品。
然而,在赵徵将孟凡之赶下船之后,羽天绫基本只剩下和赵徵相处的机会,尤其是在经过那次交谈之后,无论赵徵是如何得知她想要逃婚的事实,她都明白了一件事——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姽婳仍在赵徵的手中,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将这个据说深受西楚帝宠爱的臣子得罪了。甚至,她需要竭尽全力去拉拢这个有可能在西楚成为自己最大依仗的人。
思想转变之后,羽天绫自然摒弃了因为赵徵将孟凡之赶下船的行为而在心底产生的看法和那一丝不喜,开始小意和赵徵亲近起来。
赵徵在西楚的官位并不显赫,但是由于西楚帝莫名的宠爱,却是在百官之中,极为飞扬跋扈的一个人。在群臣面前,他从来不会在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因此,赵徵说出这话,羽天绫并没有阻止,反倒在礼部侍郎的身上,更加看清楚了赵徵的受宠程度。
礼部侍郎的品轶比赵徵高出一阶,听了他的话,额头上仍旧冒出了一层薄汗:“赵将军,陛下原本想亲自来迎,无奈婚期已定,婚礼正在筹备中,如今来见郡主,于礼不合。”
赵徵哼了一声:“那李尚书人在何处?”
冯侍郎用官服的袖口轻按了按额头:“陛下迎娶羽郡主是天大的事,各地的宾客陆陆续续来了,李尚书正在亲自主持婚礼筹备的工作,加上郡主比预料的日子晚到了十天,所以……”冯侍郎小心地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羽天绫,没有把话说尽。
“那郡主府建好了没有?”赵徵冷然问道。
这下,礼部侍郎的鼻子上都沁出汗来:“这个……赵将军,郡主府的工程规模庞大,尚、尚未完全建好。”
羽天绫这才知道,自己原本并不需要一到成都府,就住入皇宫……
“我特意拖延了抵达的时间,没有想到,多给了你们十天,郡主府仍旧没有完工,你们打算让郡主住哪里?难道直接搬进皇宫,这样,你们就不怕于礼不合了么?”
礼部侍郎使劲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这……赵将军,修建郡主府是工部负责的事,我……”
赵徵沉下脸:“我不管是谁负责,我负责的就是将郡主平安接来成都府,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要把郡主往哪儿送,你们解决吧!”说着,一挥袍袖,就要大步流星的离去。
这下,不仅是礼部侍郎急得跳脚,就连羽天绫也呆住了。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甫到成都府,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城,就遇上了这样的局面。
赵徵一抬脚,侯都尉和那一百士兵自然齐刷刷地跟在他的身后,眼见羽天绫的身旁,就会只剩下堇风、周劲和那两名婢女了。
冯侍郎望了羽天绫一眼,恨恨地一跺脚,追上了赵徵:“赵将军,赵将军,请留步!”
听了冯侍郎的呼唤,赵徵并没有立刻停下脚步,而是仍旧不疾不徐地往城门的方向步行,直到冯侍郎赶了上去,拽住了他的袍袖:“赵将军,陛下说了,反正您的将军府和郡主府挨着,就让羽郡主先住您的将军府,等到郡主府修建完毕,再让郡主搬过去。”
赵徵嘲笑道:“住我的府上?这样岂不是大大的于礼不合?”
冯侍郎抹着脸上的冷汗:“陛下说了,事急从权,您又是钦定的迎亲使,在一切准备好之前,这不失于是一个妥当的法子。”
赵徵深深地盯了冯侍郎半晌,回眸看向羽天绫:“郡主,你都听见了?你还不跟上来?”说完,也不看羽天绫反应,继续大步流星地往成都城走去。
羽天绫心念电转,向冯侍郎投去一个友善的微笑,小步跑动,跟上了赵徵的步伐。
赵徵这个定远将军,是五品的武散职,并没有领兵的资格,然而,此次迎亲,他不仅带了两千士兵到了黔州,随他同船回成都府的一百士兵,更是他的府上亲兵。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早就让羽天绫看清了赵徵的能量。
事到临头,得罪他人的是赵徵本人,非是她羽天绫,她自然乐得顺势而为。
皇宫那个地方,她是千般不愿、万般不敢去住的,假如没有人说起,她拼着去住驿馆,也不会住进皇宫。如今的结果,算是比较好的了。
羽天绫很快赶上了赵徵的脚步,落后在他两步的位置。对于步行入城,羽天绫并没有太大的意见,而是放任礼部侍郎命人抬来的一顶鸾轿空落落地跟在一百亲兵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