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人人心生旁骛,空地上的搏斗仍在继续,只有孟公子想了一想,暂时抛开了对于场中局势的关注,小心翼翼地往林中探来。
没有人注意到,当黑衣星主看见堇风显出身形来时,他那菱形双目中射出的冷峻眸光,刹那灰暗了一下,紧接着却射出更为刺目的光华。
孟公子绕到树后,看清眼前的羽天绫,不由惊讶道:“是你!”当他看见羽天绫被黑衣星主扭背到身后的手臂时,不由皱了皱眉头,义正言辞地对黑衣星主说道,“虽然在各国的上层都活跃着玄星的影子,玄星亦曾经参与影响过许多国之大事,但是,玄星留给我的却并非恶名。只是,今日一见,玄星的行事真的让我不得不鄙夷一二。”
黑衣星主目视孟公子,用一种粗噶难听的声音冷笑了两声,问道:“孟公子何出此言?”
这名星主的声音很响很粗犷。他一开口,混杂着内力发出的声音似乎顿时震荡着整座树林,空地上的打斗不禁受其影响,渐渐缓慢下来。
这一下,孟公子一方顿时获得了喘息的时间。
然而,双方的领头者正面对上,就算双方手下此刻停止搏斗,让玄星失去并不容易得来的优势,黑衣星主似乎也并不在意,孟公子更是望都没有望自己的手下一眼,而是牢牢盯住星主扭住羽天绫的那一只手:“星主制住的这位女子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姓,在玄星的眼中,就算百姓如同蝼蚁,扭转不了大局,但是也不是可以轻易践踏的。就算星主制住的这位姑娘其貌不扬,可终究是位女子,星主难道不觉得用如此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太过粗鲁了么?”
黑衣星主又用他那粗噶的嗓音笑了几声,只不过这次他的笑声中带上了嘲讽的意味:“平民百姓?其貌不扬?”
尽管他恍若自言自语地反问着孟公子,却收敛了一些眼中的精光,犹豫片刻,放开了制住羽天绫的手劲。
羽天绫早就感觉到,在堇风现身的那一刹那,自己的手臂就已然被松开了少许,孟公子的话更使得黑衣星主完全放开了对于自己的钳制,她立刻飞快地奔跑到堇风的身侧。
刹那之间,她与堇风、孟公子恰好与那名黑衣星主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见黑衣星主放开了羽天绫,孟公子眼中滑过一丝轻松,神色顿时变得好整以暇了许多:“莫非星主对我的话存有疑问?”
黑衣星主大笑起来。虽然他的脸上如同其他玄星一般蒙着黑色的面巾,但是他的笑声带来的气流震动却使得他的面巾簌簌振动。
羽天绫的脑中忽然滑过一个词:巨门。——莫非眼前的这名星主就是以紫微中的巨门星命名的巨门星主?
巨门属阴土、又属阴金,为北斗第二星。古人有“土静金埋”之故,所以将巨门作为暗曜,主是非口舌及明争暗斗。
土金混杂,因此巨门星主的声音才会如此难听,而暗曜,最是适合主持暗杀不过。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巨门星主的口才也应很是了得。
羽天绫的心中忽然生出了点趣味,她看了看孟公子,心中想道:“不知这人的口才是否在象征‘大嘴’的巨门之上?”
巨门星主的一双菱形眼在羽天绫和堇风的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孟公子处:“你如何知道这两人就是平民百姓?莫非,你认识他们?”
今天的羽天绫没有蒙面纱,但是,她那双在外人面前始终眯缝着的眼睛实在引人注目,就算孟公子从未见过她完整的面容,亦从她的双眼一下子认出了她。
闻听巨门星主的话,孟公子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羽天绫初次示于人前的面孔,而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当然是认识他们。”
巨门星主随着孟公子的目光同样打量着羽天绫娇嫩如初生婴儿的肌肤、雪白粉嫩肌肤上恰到好处生长着的精致五官。除了那双过于细窄的眼缝,怎么看怎么都应该是一位绝代佳人。
“就算你认识他们,你又怎么能够肯定他们只是平民百姓?会有平民百姓闻听有人打斗,不抓紧时间离开这处是非之地,反而有胆量在一旁窥探的么?”
孟公子滞了一滞。
巨门星主又道:“会有平民百姓生有如此保养得宜的一副好相貌么?”
这话一出口,不仅羽天绫在心中暗暗佩服,就连见过羽天绫真容的堇风也不由轻轻地颔首。
“你再看她的手!会有平民百姓拥有这样一双不事劳作,从而没有一点粗糙的白玉手么?”
巨门星主眼力惊人。羽天绫没有想到,他连自己半缩在衣袖中的手都注意到了。
孟公子思忖片刻,说道:“你这样说,也不尽然正确。这位姑娘身侧的是她的弟弟,而我见到这姐弟二人的时候,他们正在街头卖艺,这个姑娘表演的是一种西洋舞蹈。作为一名舞者,不做粗活也是有可能的。”
巨门星主哈哈一笑,话锋顿时一转:“就算他们如你所说又如何?我抓了她,也放了她。孟凡之,你和我辩论这些没有用,今天,你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玄星的围剿。你死定了!”
羽天绫第一次听见孟公子的全名,不意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心念电转,明白巨门星主话中的意思。——假如她和堇风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玄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甚至,可以放他们平安离去。但是,若是他们有丝毫想帮助孟凡之的意图,那么,势必会同孟凡之一起被玄星剿杀。
至于他们是不是平民百姓,又有什么要紧?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没有人能讨得到好处,何况,又有谁有这样的雄心豹子胆,敢于和玄星组织作对?
原本,羽天绫只是在矛盾,并没有下定决定要插手这档子闲事。毕竟,在街市上的解围人情无论如何都比不过救命之情,而她又是这样一个习惯自私自利的俗人。假如巨门星主不说这样一番隐隐包含着威胁的话语,她已经掉头走人了。
只是,羽天绫生平最大的痛,就是那一次在潜规则中,由于小小的刚强冒头,从而跌落尘埃。那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之后的一次失败的尝试。
假若那一次,她能够一如既往继续发动“忍字头上一把刀”的耐性,说不定现在,她已经是红的发紫的超级巨星了。
二世为人,羽天绫一再地告诉自己,好不容易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无论如何,她都不要重蹈覆辙,这样的话,她一是可以发挥自己坚忍的一面,等待时机爆发;二是,一意孤行任性到底。
无疑,前一种方法是不大行得通的,这个时代和前世不同,压根不会给她机会,所以,她能够选择的只有后一条路。——只有一意孤行、拼命争取,保持强势的作风,她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将前世自己得到又失去、或者是尚未来得及得到的东西全部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